第二十八章(第6/9页)
克莱莉娅厌恶这个主意达到了恐怖的地步,这造成了他们的破裂,不过他们的破裂不可能拖得很久。
克莱莉娅说不应该冒犯天主,这个如此心爱的儿子是罪恶的果实,如果再激怒上天的话,天主一定会把他收回去。法布利斯又谈起他离奇的命运。“命运给我造成的处境,还有我的爱情,迫使我终身过孤独的生活,”他对克莱莉娅说,“我不能像我的大部分同事那样得到亲密交往的快乐,因为你只愿意在黑暗中接待我,可以说,我生命中能和你在一起度过的那一部分因此少到只剩下短暂的片刻。”
他们掉了不少眼泪。克莱莉娅病倒了。可是她太爱法布利斯,他要求她做的可怕的牺牲,她不可能坚持拒绝。桑德利诺从外表上看病倒了;侯爵赶紧请来顶出名的医生,克莱莉娅从这一刻起遇到一个她没有料到的、可怕的困难:应该阻止这个心爱的孩子服用医生们开的任何药品。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孩子在床上躺得太久,对他的健康不利,他真的生起病来了。生病的原因怎么能对医生说呢?对这两个人克莱莉娅都如此心爱,但是她发觉很难兼顾,痛苦得几乎要发疯了。是不是应该同意假装痊愈,牺牲如此长久、如此痛苦的装病的成果呢?法布利斯既不能原谅自己在爱人心上施加的压力,又不能放弃自己的计划。他想出办法,每天夜里偷偷走进生病的孩子的房间,这件事引起另一个麻烦。侯爵夫人来照料她的儿子,有时候法布利斯不得不在烛光下和她见面;在克莱莉娅的可怜的、混乱的心里,这是一件可怕的罪行,预示着桑德利诺的死亡。她去请教那些最有名的决疑者,如果遵守一个许下的愿心,显然会产生危害,是不是还应该遵守。他们回答说,一个对神灵发过誓的人,只要不是为了虚幻的感官的享乐,而是为了不要造成显然的不幸,才不遵守他的誓言,那么就不能认为是犯了违背愿心的罪恶。但是尽管他们这样回答,侯爵夫人仍旧陷在绝望中,法布利斯看出他的古怪的念头快要断送克莱莉娅和他儿子的性命了。
他请求他的亲密朋友莫斯卡伯爵帮助。这位年迈的首相对这段故事的大部分情况还不知道,他听了以后非常感动。
“我替您想办法,让侯爵至少离开五六天,您希望他在什么时候离开?”
过了不久,法布利斯来告诉伯爵,一切都准备妥当,单等着侯爵离开了。
两天以后,侯爵骑着马,从芒托瓦附近的一处庄园回来,几个显然是被雇来报私仇的暴徒把他架走,不过他们丝毫没有难为他。他们把他安置在一条小船上,顺着波河向下航行,走了三天,和从前发生那件出名的吉莱蒂事件以后法布利斯航行的路线相同。第四天,暴徒们很仔细地把侯爵抢劫一空,既没有给他留下钱,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稍微值钱的衣物,然后把他甩在波河的一个荒岛上。整整两天以后侯爵才能够回到帕尔马的府邸。他发现府邸外挂着黑纱,家里的人都悲痛万分。
这场拐骗进行得非常巧妙,可是结果却十分不幸。桑德利诺被秘密地安顿在一所宏大、美丽的房子里,侯爵夫人几乎每天都去看他。过了几个月他就死了。克莱莉娅认为这是她不忠于她对圣母许下的愿心,受到的一个公正的惩罚。在桑德利诺生病期间,她曾经常常在灯光下看见法布利斯,甚至在白天里还见过他两次,而且她还怀着无限深切的柔情呢!她比她那个如此心爱的儿子只多活了几个月,不过她是甜蜜地死在爱人的怀抱里的。
法布利斯一方面太痴情,一方面又太笃信宗教,所以没有求助于自杀,他希望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里重新见到克莱莉娅,但是他聪明过人,不会不感到他有许多罪要赎清。
他在克莱莉娅死后没有几天,签了好几份证书,保证每一个仆人都有一千法郎的年金,而且为自己也保留了同样数目的年金。他把每年将近有十万法郎收入的田地送给莫斯卡伯爵夫人,把另外一些收入相等的田地送给他的母亲,台尔·唐戈侯爵夫人,还把剩余的祖产送给他的一个嫁得很不好的姐姐。第二天,他向有关当局辞去大主教职务以及由于艾尔耐斯特五世的恩典和首相的友谊而陆续担任的一切职务,然后退隐到离萨卡两法里,波河岸边树林中的帕尔马修道院去。
莫斯卡伯爵夫人当时曾经竭力赞成她的丈夫重新出任首相,但是她始终不同意回到艾尔耐斯特五世的国土来。她在维尼阿诺接待她的宾客。维尼阿诺离卡萨-马乔列四分之一法里,在波河左岸,因此是在奥地利国境内。伯爵在那里替她盖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她在这座府邸每星期四招待所有帕尔马的上流社会的人士,每天招待她的众多的朋友。法布利斯没有一天不到维尼阿诺来。他在修道院里住了一年就去世了。总之,伯爵夫人看上去万事如意,但是在她心爱的法布利斯死后不久,也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