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7/8页)

拉维尔西侯爵夫人在她的卫莱雅城堡里怒气冲天。她决不是那种没出息的女人,把仇敌们痛骂一顿,就以为是报了仇。在她失宠的第二天,黎斯卡拉骑士和她的另外三个朋友按照她的吩咐去见亲王,要求亲王准许他们到她的城堡里去看她。殿下十分和蔼地接见了这几位先生。他们来到卫莱雅,对侯爵夫人说来,是个很大的安慰。不到两个星期,她的城堡里已经有了三十个人,都是会在自由党内阁里担任要职的人。每天晚上,侯爵夫人照例要和她那些消息最灵通的朋友举行一次会议。有一天,她收到许多从帕尔马和博洛尼亚来的信,很早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她宠爱的侍女先把她现在的情夫巴尔弟伯爵,一个相貌俊美,但是一无可取的年轻人领进来,后来又把她以前的情夫黎斯卡拉骑士领进来。黎斯卡拉骑士是个矮小的人,脸和心一般黑。他原来在帕尔马的贵族学校里教几何学,现在已经当了枢密官,而且得到了好几种勋章。

“我有个好习惯,从不毁弃任何文件,”侯爵夫人对这两个人说,“现在这个习惯倒对我有用处了,这里有九封信,是桑塞维利纳在不同场合写给我的。你们俩一同到热那亚去一趟,在苦役犯人里找寻一个从前当过公证人的,他跟那个伟大的威尼斯诗人一样叫布拉蒂,或者是叫杜拉蒂。巴尔弟伯爵,您去坐在我的书桌上,把我说的记下来。

“‘我想到了一个念头,于是写几句给你。我要到卡斯台尔诺佛附近我的别墅去;如果你愿意来跟我在一起消磨十二小时,我就会感到非常快乐。照新近发生的情况看来,我认为,这不会有很大的危险;阴云正在逐渐消散。虽然如此,你在进入卡斯台尔诺佛以前,还是先停一停。你会在大路上遇见我的一个仆人,他们都疯狂地敬爱你。当然,你在这趟小小的旅行中仍旧用波西这个姓。听说你已经留了胡子,活像个最值得敬慕的方济各会修士,而你在帕尔马的时候,人家只见过你那代理大主教的端正的容貌。’

“你懂了吗,黎斯卡拉?”

“我完全懂;不过到热那亚去,我看是多此一举。我在帕尔马认识一个人,他固然还没有判苦役,可是将来总免不了有这一天。他模仿桑塞维利纳的笔迹,完全可以乱真。”

听了这些话,巴尔弟伯爵把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到这时候才明白。

“如果你认识帕尔马的这位有才能的人物,希望他会发迹,”侯爵夫人对黎斯卡拉说,“显然他也认识你;他的情妇,他的忏悔师,他的朋友很可能被桑塞维利纳收买。我宁可把这个小小的玩笑推迟几天,不要冒任何风险。在两小时以后,你们像两只小羔羊一样乖乖地给我动身吧,在热那亚别和任何人见面,赶快回来。”黎斯卡拉骑士笑着走了出去,还像普利奇涅拉那样用难听的鼻音说:“得准备行李啦。”一边说着,一边挺滑稽地连奔带跑地走了。他是想把巴尔弟一个人留下来陪伴夫人。五天以后,黎斯卡拉把满身伤痕的巴尔弟伯爵交还给侯爵夫人,为了抄六法里的近路,黎斯卡拉让他骑着骡子翻了一座大山,他起誓说,他再也不听别人的话去长途旅行了。巴尔弟交给侯爵夫人三份她口授的那封信,另外还有五六封黎斯卡拉拟的、笔迹相同的信,这些信以后可能用得着。其中有一封,拿亲王在夜里感到的恐惧和他的情妇巴尔比侯爵夫人的可悲的消瘦,开了许多有趣的玩笑。信上说,巴尔比侯爵夫人只要在安乐椅上坐上一会儿,椅垫上就会留下一个火钳形的印子。谁见了这些信都会起誓说,这是桑塞维利纳夫人的亲笔。

“现在,我确实知道,”侯爵夫人说,“她那个心上人法布利斯在博洛尼亚,或者博洛尼亚附近……”

“我伤得太厉害,”巴尔弟伯爵打断她的话,嚷着说,“请行个好,饶了我这第二趟旅行吧,或者,至少让我休息几天,恢复我的健康。”

“我来替您说个情。”黎斯卡拉说。他站起来低声跟侯爵夫人说了一会儿。

“好!就这么办,我同意。”她微笑着回答。

“放心吧,不用您去了。”侯爵夫人对巴尔弟说,神情有点轻蔑。

“谢谢。”巴尔弟真心诚意地嚷道。黎斯卡拉果然一个人坐上驿车走了。他刚到博洛尼亚两天,就看见法布利斯和小玛丽埃塔同乘着一辆敞篷马车。“见鬼!”他心里说,“看来,我们未来的大主教倒挺自在呢。这件事应该让公爵夫人知道,她一定会高兴的。”黎斯卡拉跟着法布利斯,毫不困难地就知道了他的住处。第二天早上,法布利斯从一个信差手里接到那封在热那亚伪造的信。他觉得这封信短了一点,但是没有起任何疑心。一想到跟公爵夫人和伯爵见面,他就快活得发了疯,不管路多维克怎么说,他还是向驿站上租了一匹马,飞奔而去。他一点不知道,黎斯卡拉骑士就在他后面不远跟着。到了离帕尔马六法里,卡斯台尔诺佛的前一个驿站上,黎斯卡拉骑士高兴地看见当地监狱门前的广场上围着一大群人。我们的主人公在驿站上换马的时候,给左尔拉伯爵选派的两名警察认了出来,刚被押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