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奥斯维辛—比克瑙集中营(第13/128页)

“太好笑了!当摩根斯坦老师弯腰捡东西时,兜里所有的东西都掉了出来,你当时就应该看看‘库拉’的表情。”

“我知道他。一位身穿细条纹西装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每次从女士面前经过时总是回头看着她……因为女人太多,感觉他就像是脖子上装了弹簧的洋娃娃。我觉得他应该是有点疯了。”

“这里谁没有疯呢?”

一到家庭营地,就看见她父母坐在营房外面休息。营房外面有点冷,里面挤满了人。她注意到他们很累,尤其是妈妈。

工作时间很长。天还没亮,他们就会被喊起床,到营房外进行长时间的点名,然后他们会被迫在工作间工作一整天。爸爸生产斜挎步枪用的带子。因为使用有毒树脂和黏合剂,所以他的双手在很多时候都是黑色的,而且手指上全是水泡。妈妈生产帽子。这个工作相对还算轻松,但工作时间很长,食物也很简单,幸运的就是在室内坐着工作。而有些人的运气更糟,如那些用尸车拉死人的人、清理厕所的人、水沟清淤的人、运送建筑材料工程组的人。

爸爸冲她挤了挤眼睛,妈妈一看见她便立刻站了起来。

“艾蒂塔,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真没事吧?”

“真没事!你看我不是在这吗?”

就在那时托马斯·赫克先生从那里经过。

“汉斯,丽莎,你们好吗?我发现你们女儿还是有着全欧洲最美丽的笑容。”

蒂塔害羞地红着脸说她去找玛吉特,然后她们俩就丢下蒂塔的父母走了。

“托马斯·赫克先生太好了!”

“玛吉特,他你也认识?”

“认识。他看过我父母很多次。这里很多人都只关心自己的家人,但托马斯·赫克先生却是这些人中大家都愿意关心的人。因为他经常会问大家怎么样,对大家的事情都很关心。”

“他听他们……”

“他是个好人。”

“在这个地狱一样地方居然还有关心大家的人真是太幸运了。”

玛吉特沉默了。她比蒂塔大两岁,虽然她也知道蒂塔说得很有道理,但蒂塔说话很直接的方式让她很不舒服。床铺上的女人们偷勺子、衣服或其他任何东西。妈妈们一旦疏忽大意的话,就会有人偷面包给孩子们,为了多一勺汤,也会有人会向营地看守举报任何琐事。奥斯维辛集中营不但扼杀那些无辜的人,同时也会扼杀无辜。

“蒂塔,天这么冷你父母还待在外面。这样不会得肺炎吗?”

“我妈妈不喜欢和她的同伴一起待在铺位上。她的脾气很不好……但我的脾气比起她的脾气更糟!”

“但是你们真的很幸运,睡在上铺。我们都被分散在下铺。”

“地上的潮气肯定都会上来。”

“哎呀,迪迪卡,迪迪卡。最糟的不是地上的潮气,而是上面有可能下来的东西。你上铺的人可能会头晕恶心,然后来不及看方向就往下吐。有些人得了痢疾,会直接从上面拉下来。迪迪卡,这些你有在其他床铺看到吗?”

蒂塔怔了一会儿,很严肃地转向她。

“玛吉特……”

“怎么了?”

“你生日的时候可以请求他们送你把伞。”

玛吉特摇了摇头。作为她的朋友,虽然比她大两岁,也比她高很多,但却长着一副娃娃脸。妈妈说蒂塔很淘气。她说得很对,她可以拿任何事情开玩笑。

“你们是怎么在上铺找到位置的?”玛吉特问道。

“我们12月份被拉到这里的时候,你知道在营地发生的事吧。”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9月份的囚犯们不单是捷克人,而且还互相认识,还是朋友,甚至有些还是家人,跟他们12月份的这一批人一样,也是被驱逐出泰雷津的犹太人居住区的。另外新来的5000个囚犯的加入就意味着他们要分享水龙头流出来的水,点名的时间就会变得更长,营房内部会更拥挤。

“妈妈和我进入营房之后,他们给我们指定了床铺,试图让我们和另外一位囚犯一起共用一张床,这种情况太糟糕了。”

玛吉特觉得也对。她也记起了自己营房内的各种争吵声、喊声,女人们用毯子和脏兮兮的枕头互相打斗的场景。

“我们营房有一个病得很重的女人,总是不停地咳嗽,当她试图坐在床铺上的时候,让她睡在那个床铺上的女人把她推到了地上。然后这个女人就咳嗽得更厉害,有气无力地想从地上站起来。这时营房看守就朝他们喊:‘没用的家伙们!你们以为你们都很健康吗?你们认为一个传染病人在自己的床上和在旁边的床上有区别吗?’”玛吉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