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7/10页)

“弄辆车还不容易,”他说,“可是,在这儿派不上用场。来,我让你见识一下真相。”

说着,他放下车,带我穿过林立的大橱,绕到其他柜子后面,又跨过一道门。眼前的一幕顿时让我头皮发麻,心脏发颤。这大厅竟然和刚才的一模一样,就像件复制品。更惊人的是,眼花缭乱的我发现,墙上有一扇橱门敞开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靠在上面,一模一样的车子,甚至是一模一样的角度。

“你如果想继续往前,不回头,再找个跟这一样的门洞,那你尽可以一直走。可是,这对你没好处。就算我们此刻在你身后,到时候,很可能反而到了你前头。”

这时,我突然一声惊叫,因为我看见地上有根用过的火柴。

“不用刮胡子,这事你怎么看?”麦克鲁斯金得意地问,“这算是不间断实验吧?”

“不可避免且难度极高。”警长说。

麦克鲁斯金在检查中间一个大橱里的旋钮。他转过头,冲我大喊。

“快过来,”他喊道,“给你看样东西,以后回去跟朋友才有得聊。”

我事后才发现,原来这只是个玩笑,虽然他很少开玩笑。因为他给我看的东西,我根本说不上来,世上也没有恰当的语言可以形容。这大橱有个斜槽式的开口,开口下方一码处有个大黑洞。麦克鲁斯金摁了一下两个形似打字机按键的红色部件,拧开一个很大的旋钮。顷刻间,仿佛有几千只饼干盒滚下楼梯,发出隆隆巨响。我感觉,这些坠落物随时都会滚出斜槽。果不其然,它们只在空中出现了几秒,然后就落到下方的黑洞里。可是,这该怎么形容呢?论颜色,它们不是白的,不是黑的,也绝非任何中间色;不是暗色,但也不是亮色。奇怪的是,这些颜色我虽然从没见过,可最吸引我的一点却不是这个。它们还有一种特质,更让我目瞪口呆,气都喘不过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特质。很久以后,我想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它们缺乏所有已知物体的某种本质特性。这不能叫形状或形态,因为我指的并不是这个。我只能说,这些彼此不同的东西是没有维度的。它们不是方形,不是矩形,不是圆形,也不是无规则形。你也不能说,它们之间的差别是由于维度的不同。这么说吧,它们的外形(就连这个词都不准确)人眼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形容。

麦克鲁斯金松开了按键,于是,警长很客气地问我还想看什么。

“什么都能看?”

“对。”

“我提到的都行?”

“当然。”

警长轻松“变”出自行车的情景,早就让我浮想联翩。那车少说也得八英镑十先令。目睹过那一幕以后,我的不安多半已经变成荒诞和虚无。此刻,我更关心的是这永恒世界的商业价值。

“我现在想,”我慢吞吞地说,“想看你打开一扇门,取出半吨重的金砖。”

警长耸耸肩,笑了笑。

“这可办不到,这要求太无理了。”他说。“不合常理,也无公平可言。”他又郑重地补上一句。

我一听这话,感觉很沮丧。

“你不是说什么都行吗?”

“我知道。可凡事得有个度,有个分寸,不能超出常理。”

“真扫兴。”我咕哝道。

麦克鲁斯金面露难色。

“没问题,”他说,“只要你不反对我协助警长把金砖抬出来……”

“啊!这很困难吗?”

“我又不是马车。”警长正色道。“不过,试试看吧。”他补充道。这倒让大家想起了他的曾祖父。

“那咱们一起抬。”我喊道。

于是,我们开始动手。拧开旋钮,打开门,使出全身力气把金砖从一只精致的木箱里搬出来,放到地上。

“金子是很普通的东西,看不出什么名堂。”警长评论道,“去跟他要些特别的东西,非同寻常的东西。像是放大镜就不错,因为你会看到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麦克鲁斯金又打开了一扇门,递给我一个放大镜,一件其貌不扬、带有骨柄的工具。我用放大镜照自己的手,可什么都没看见,然后又拿来照别的东西,眼前还是一片模糊。麦克鲁斯金见我一脸困惑,笑着要回了放大镜。

“这放大镜能放大到你什么都看不见。”他解释说,“正因为放得太大,所以就只能显示物体最小的粒子——而所有物体的最小粒子都是一样的。”

我一边听他解释,一边把目光移向了金砖;其实,我的视线一直都没离开过它。

“我现在想看的是,”我谨慎地说,“五十块一磅重的金条。”

一听这话,麦克鲁斯金马上像个老到的侍应,毕恭毕敬地退下,然后二话不说,从墙洞里取出金条,在地板上码得整整齐齐。警长则悠悠地走开,又开始查仪表、做记录。与此同时,我的大脑非常冷静,正飞快运转着。我要了一瓶威士忌、一堆价值二十万英镑的宝石、几根香蕉、一支自来水笔和纸张,最后还要了一套丝绸衬里的蓝色哔叽西服。当所有这些摊在地上的时候,我想到还漏了些东西,于是又要了内衣、鞋子和钞票,外加一盒火柴。为了推开那些厚重的大门,麦克鲁斯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他已汗流浃背,正一个劲地抱怨说太热,想歇会儿喝口麦酒。于是,警长用很小的棘爪悄悄拨动了一个小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