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讲灰蒙蒙的一天发生的事件(第14/44页)
“一封信……”
“对,不是那个,不是纸条,是一封信,给瓦尔瓦拉·叶甫格拉福夫娜……”
“啊,是那些署名‘炽热的灵魂’的诗?”
“那上面写的什么,我不知道,一句话,是经瓦尔瓦拉·叶甫格拉福夫娜……”
“收到了,收到了……不——瞧我是在说那个‘零减去某个’……这是什么?”
上帝,还老是关于那个!……
“您读读《启示录》吧……”
“我以前也听到您对我的指责,说我不熟悉《启示录》,现在我可要读一读了——一定要读一读。现在,您使我对……所有这一切安下心来后,我感到自己对您的读书范围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我马上就,您知道吗,会在家里坐下来,服点溴剂并阅读《启示录》。我有极大的兴趣,夜里的事还有点影响,全是那——可又不是那……举个例子说吧,您瞧,一个橱窗……而橱窗里——有映像:一个戴圆顶礼帽的先生过去了——您瞧……走开了……瞧——我和您,看见了?而一切——都有点儿怪……”
“有点儿怪。”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肯定地点点头,上帝,其实他是“有点儿怪”这类事情方面的专家。
“要不,东西……鬼知道他们实际上是什么,全是那——可又不是那……这是我通过洋铁罐头盒认识到的。一个通常的洋铁罐头盒,可是——不对,不对,不是个洋铁罐头盒,而是……”
“小声点!……”
“一个内容可怕的洋铁罐头盒!”
“您可得赶快把洋铁罐头盒扔到涅瓦河里去;就完了——它会沉下去的;一切都将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不会回来了,不会有了,不会再发生了……”
他心情苦闷地绕过奔跑着的一对的身边向前走去,他心情苦闷地深深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不会回来了,不会有了,不会再发生了——永远不会,永远不会!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对阿勃列乌霍夫嘴里没完没了的叨叨感到吃惊,老实说,他不知道怎么对付他这种没完没了的叨叨:安慰他,支持他,还是相反——打断谈话(阿勃列乌霍夫在身边,简直使他感到压抑)。
“这只是,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您的感觉使您觉得古怪;迄今为止,您老是待在不通风的房里研究康德;暴风雪突然向您袭来——于是您才开始通过自己去注意:您只顾留神细听暴风雪,并从暴风雪中觉察到了自己……您的这种情况已经得到多种多样的描述;它们——是观察、锻炼……的对象。”
“在哪里啊,在哪里?”
“在小说中,在抒情诗里,在精神病学里,在通灵术研究中。”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不由自主地用这位智力发达的学究的极缺乏修养的神情(照他的看法)微微一笑;微微一笑之后,他继续认真地说:
“精神病医生……”
“?”
“叫这……”
“什么——什么——什么……”
“无非是……”
“叫‘无非是’?”
“无非是——对精神病医生来说一个极其平常的术语——假性幻觉(6),您就这么叫吧……”
“?”
“也就是象征性感觉的一种,它不符合感觉的刺激。”
“好吧,这么说,这等于什么也没有说!……”
“是啊,您是对的……”
“不,这并没有满足我……”
“当然,现代主义者把这种感觉称作——深渊的感觉,也就是并非通常所经受的象征性的感觉,这种感觉将寻找相应的形象。”
“这里有一种寓意。”
“您别把寓意和象征混为一谈:寓意,这是一种流行的文学的象征,例如对您的‘心不在焉’的通常的理解;象征则是您在那里——面对一个洋铁罐头盒时,经受过的东西的起诉状,邀请人为地去经受这样经受过的某种东西……不过用另一个术语将更加合适:自然的身体的搏动。这正是您所经受过的,在震荡的影响下,您的自然的身体完全实实在在地颤抖了,它霎时间脱离开物质的身体,同它分开了,而瞧您所经受的一切,都是您在那里经受过的:像‘无底深渊——无底……深渊’或‘心不……在焉’这类老生常谈的词汇组合深化了,对您来说,它们成了生活的真理、象征。自己自然的身体的感受,按照另一些神秘主义学派的观点,把文字上的含意和寓意变成了现实的含意,变成了象征;因为神秘主义者的著作中充斥着这种象征,因此现在,在经受了那一切之后,我才建议您读一读这些神秘主义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