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内特·弗农(第9/44页)

不能相信任何人了,我心想。而且那个孩子也有动机。

可是什么样的药会让阿尔贝·加缪做出这种举动呢,这么一门心思地盯着窗户?

“你要去上厕所吗?”我一边问,一边朝电灯开关走去,感觉有点儿头昏眼花。我依旧醉得厉害。

我的右脚陷进阿尔贝·加缪拉下的一坨温热的粪便里,粪便从我的脚趾中间挤了出来。

我的左脚落到它撒出的一摊暖和的尿液上。

以前他从没在屋里出过这种事故。

从来没有。

我实在记不得上床睡觉之前有没有带它出去过了。我也在心里痛斥自己,我是一个糟糕的宠物主人,一个惨无人道、相思成疾、烂醉如泥的笨蛋。

把脚擦干净之前,我得先道个歉。“真对不起,”我开口道,“让你受这种侮辱,我才是王八蛋,下不为例。”

我在它身旁跪下,想要把它抱起来,亲它几下,可它恶狠狠地吠了几声,吓得我松开了手。

“出什么事了,小家伙?你想跟我说什么?”

它一直向上跳着,挠着玻璃窗。

一遍又一遍。

我是在做梦吗?

“外面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该睡觉了,伙计。停下来,快,听话。停下来!”

它又蹦又抓,仿佛是拼命想要爬到窗户上去似的。

“好吧。我们来看看外面有什么。”

我打开窗,夜晚冰冷的空气穿透我涌了进来。

我弯下身要把阿尔贝·加缪抱起来,好给它看看外面其实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它却把我的大腿当成了跳板,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它就越过我的双手,跳到窗外去了。

“不!”

它落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我想起就在昨天,我还让杂务工把雪从露台上铲走,担心积雪的负荷超过木头的承重。从35英尺高的地方跌落,足够让一只像阿尔贝·加缪那么大的小狗丧命。我也记起了之前,我在卡车里对它说过的,有关最根本的问题,还有我们有没有可能相约一起自杀的事情。接着我又回想起它给过我的每一次亲吻,我手心里它圆形蓬松鬈毛的触感,每次我叫它名字的时候,它摇动尾巴的样子。我对它强烈的爱,让我的心脏扩张到了非常危险的大小。

狗会自杀吗?

它的头骨“砰”的一声撞上了下面的木板,听起来就像是沉重的拳头在敲击大门。

我留心听着它的尖叫,内心乞求着,能听见它的脚指甲在木制的平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然而除了死一般的静默外,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用一个喝醉了酒、拄着手杖的瘸子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下楼去,把狗的排泄物踩得满屋子都是,“啪”的一声打开屋外的泛光灯,猛地推开了玻璃滑门。

阿尔贝·加缪的头以一种不合理的、让人触目惊心的怪异角度弯曲着,它的四条小腿软绵无力,那时我就有点儿明白,它是当场死亡的,撞击折断了它的脖子。可我还是一把抱起了它小小的身体,捧着它的脑袋,尽量不去弄伤脊椎,为我手中那没有生命的骨骼和皮毛干号起来:“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不要。我爱你,小家伙。求求你了。对不起,我把最根本的问题说了那么多遍。我不是个好相处的室友,我知道,但我会改的,我保证!”

它的嘴里流出了鲜血,它的独眼已经转到了脑袋后面,可我还是抓起钥匙,轻轻地把它放到卡车的副驾驶座上——尽管照顾它的兽医诊所离这儿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而且可能还要再过大概四个小时才会上班。我还赤着脚,换好了挡,踩下了油门。

“醒醒,阿尔贝·加缪。你会没事的,小家伙。”我说着,低头望着它,拍着它依旧温热的脑袋,根本没考虑自己正在开着一辆卡车这件事。

门前那段陡直的沙土车道快到底的时候,我的右前轮滑进了那条我一直早该请人来填平的沟里,方向盘猛地向右甩去,我撞到了一棵老橡树上。

安全气囊弹了出来,打在我的鼻子上。

我眨了眨眼睛。

视线一片模糊。

我把两瓶红酒和一整磅血淋淋的肉吐在了瘪下去的安全气囊和自己的大腿上。

我失声痛哭。

我用力捶着仪表板。

我换气过渡。

我努力吐掉嘴里难闻的味道。

一股热血充满了我的脑袋,接着又太过迅速地流走了,仿佛一个浪头拍击海岸,卷走沙滩上的一切,随后又退回到原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