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内特·弗农(第16/44页)

埃德蒙德·阿瑟顿消失了,和他的球棒一起消失了。

“对不起,阿尔贝·加缪。”我说。

他跳进我的怀里,舔舔我的脸。

“你为什么会跳下去呢?”

在这场梦里跳下来的人是你!我听到他用法语回答,尽管他的嘴唇并没有动。

“在现实生活里,你为什么会跳下去呢,从卧室的窗口?你是在遵守我们的自杀之约吗?”

还记得《生活多美好》(37)里,天使克拉伦斯从桥上跳下来,骗乔治·贝礼去救她吗?当时他说了类似这样的话,“我知道如果我跳下来的话,你是会救我的。而这就是我救你的办法。”过去两年的圣诞节我们都一起看了这部电影。两次你都哭了。记得吗?我就是这么想到这个主意的,想到这样救你。

“你跳窗是为了救我?”

阿尔贝·加缪不偏不倚地在我的嘴唇上舔了一下,仿佛是在说“对”。

“可是我没有反过来救你。”

你也没有自杀啊。

我把阿尔贝·加缪紧紧抱在胸前,闻着它皮毛上那一点点熟悉的金属气味,感觉它小小的心脏紧贴着我的肋骨跳动,它的尾巴则反复拍打着我的肚子。

“不管是真是假,我爱你,阿尔贝·加缪。你是全世界最棒的狗。你是天赋非凡,能给人带去情感支持的动物。”

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不过假如你什么时候要再养一只狗的话,请给它取个稍微不那么严肃、不那么荒诞的名字吧。起个开心点儿、振奋人心的名字,比如马友友之类的。你给一条狗起名叫阿尔贝·加缪,也就将它置于某种必然的命运里。事实就是这样。你别见怪。

“我只有你一条狗,”我一边回答,一边抓着阿尔贝·加缪的耳后,吻着它双眼之间那块硬硬的地方,“我永远也没法再养一只狗代替你。”

真是美好的感情,内特主人。我很感激。不过你得开始新生活了。

“你觉得我家沙发上的那个女人,真的有可能是对我祷告的回应吗——她会是像克拉伦斯那样没长翅膀的天使吗?上帝派来的?”

狗并不相信上帝,内特主人。我们信仰的是定时喂饭,开着车窗兜风,好好抓一抓耳后,在树林里散步,还有追逐小动物,把它们叼在牙齿上晃,一直晃到它们没命为止。我们的大脑和桃子差不多大,所以我们的世界很简单,没有上帝或者其他什么让人头昏脑涨的东西。不管任何时候,我们都宁可摇下车窗兜风,也不要什么神明。要不这样吧,我们就最后舒舒服服地躺这一次,简简单单地享受这没遮没拦、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吧。

我们脸贴脸,肚皮贴肚皮地依偎在一起。

“我爱你,毛茸茸的小家伙。”

嗯,我也爱你,内特主人。

5

“阿尔贝·加缪,”醒来的时候我说,“我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察觉到自己正在沙发上的时候,我开始努力回忆。我相当确定,自己并非身在一座高塔之中,我的狗真的死了吗?昨晚这里真的有一位没长翅膀的女天使吗?

“早上好,弗农老师。”一个女人在厨房里开口,吓了我一跳。

“你是谁?”我一边转身一边说,“你要干什么?”

她递给我一杯黑咖啡:“你想看看证件吗?”

那个女人交给我一张小小的长方形塑料片。初看上去像是一张驾照,然而扫第二眼的时候,我想起来这是我从前在上课最后一天送给学生们的,一张荒唐可笑的人类正式成员卡片。做那些东西浪费了多大的精力啊——花了好几天,都是我自己空闲在家的私人时间。究竟为什么会做那些东西?我说不出来。

“现在你记起我来了吗?”她问道。

我看着卡片上的姓名。

端详着照片。

抬头望着波西娅·凯恩——她就这么站在那儿,在我家的客厅里,仿佛这是世界上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她留着长长的棕色头发,一身便服,还穿着和照片上同样的牛仔外套,看上去可真古怪。她的脸变老了,还是非常漂亮。她紧挨着我坐到了沙发上。

“你是以前经常和我说起你母亲的那个女孩子?那个有囤积病的母亲,对吗?”

“看来你果然记得我。我也希望你会记得,但是已经过了20年了,而且——”

“见鬼!你在我家里干什么?”咖啡杯温暖了我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