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斯夫人和基德夫人(第8/8页)

“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轻易地征服夏洛特。”他们走后,基德夫人说。

“我不觉得他有多危险。”克罗斯夫人说。她的语调干巴巴的,声音却有些颤抖。

基德夫人看着拼字板和散落了一地的字母。

“我们捡不起来,”她说,“我们俩不管谁,弯下腰去都会不省人事的。”这话不假。

“都是些没用的老东西,是不是?”克罗斯夫人说。她的声音已经平静多了。

“我们不捡,过会儿等送果汁的姑娘来了,叫她帮忙捡。不需要解释是怎么回事,就这么办。我们不弯腰去捡,免得摔了鼻子。”

克罗斯夫人觉得自己的心扑通一声摔了下来。她的心脏就像一只瘸腿的老乌鸦,在胸膛里乱拍乱跳。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想要抓住它。

“嗯,我没跟你说过,我记得没有,”基德夫人看着克罗斯夫人的脸说,“从没跟你说过那次发生的事。当时我住在家里,因为起床太快,脸朝下摔倒了,晕了过去。幸运的是,住在我楼下的那个女人当时在家,她听到动静后叫来了那谁,有钥匙的那个人,哦,公寓管理员。他们进来后发现我趴在地上,浑身冰凉,就把我抬上了救护车。这些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接下来的三周里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了。我没有失去意识,我倒希望那样;有意识,而且说了很多蠢话。你知道我记得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是精神病医生来看我!他们叫来一个精神病医生,看看我是不是疯了。但是没有人告诉我他是精神病医生,他们是故意的,就是要瞒着你。这个医生穿着一件军装式夹克,很年轻,我以为是从街上随便叫来的一个小伙子呢。”

“‘现任总理叫什么名字?’他问我。”

“嘿!我觉得他才疯了呢,便说:‘管它呢!’然后翻过身背对着他,好像要睡觉的样子。从那时起,我就什么都记得了。”

“管它呢!”

实际上,克罗斯夫人听基德夫人讲过这件事,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她现在笑,不只是捧场,还有释然。基德夫人坚定的声音在她的伤口上抹了一层止痛膏。

在两个人的笑声中,基德夫人迅速问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没事吧?”

克罗斯夫人把手从胸前拿开,停了一会儿。

“我觉得还行,没错,但是得回去躺一会儿。”

不难想到,基德夫人接下来又说:“你心脏不好,不应该让自己这么激动。”克罗斯夫人答道:“你说的也许在理,但我还是该怎样就怎样。”

“你没坐轮椅过来。”基德夫人说。克罗斯夫人坐在一把普通的椅子上,她是推着杰克的轮椅慢慢走过来的。

“我能走,”她说,“能慢慢走回去。”

“不,你得坐轮椅。坐到我的轮椅上来,我推你。”

“你推不了。”

“推得了。不把精力消耗掉,我会对着拼字游戏发疯的。”

克罗斯夫人努力让自己站起来,坐上基德夫人的轮椅。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是如此虚弱无力,基德夫人说得没错,她连十英尺都走不了。

“出发喽。”基德夫人说。她们慢慢地挪出房间,拐进走廊。

“别累着自己,慢点儿走。”

“好。”

她们沿着走廊向前,左转,然后顺利地爬上一个缓坡。克罗斯夫人能听到基德夫人的喘息声。

“也许接下来的路我自己可以走。”

“不,你不行。”

上了缓坡后再左转,就能看到克罗斯夫人的房间了,中间还隔着三扇门。

“现在我要做的,”基德夫人一字一顿地说,试图掩饰自己的上气不接下气,“就是使劲再推你一下。这样正好把你推到门口。”

“你行吗?”克罗斯夫人有点不太相信。

“当然。然后你就自己进屋,上床躺着,慢慢定下心来,再按铃叫看护姑娘过来,让她把轮椅还给我。”

“你不会让我撞到什么吧?”

“看我的吧。”

说完,基德夫人把握好力度,稳稳当当地把轮椅推了出去。轮椅平稳地向前滑动,刚好在她说的地方停下来,停在了克罗斯夫人的门口。克罗斯夫人本来赶紧抬起了双手双脚,现在她放下手脚,满意地朝基德夫人点了点头,表示服输,转身安全地滑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看到克罗斯夫人进了屋,基德夫人就瘫倒在地上。她背靠墙,双腿直挺挺地伸着,坐在凉凉的油地毡上。她祈祷在自己恢复好体力往回走之前,不要碰到哪个多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