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与散文(第11/13页)
“我不喜欢小宝宝。”我说。
“你迟些就会喜欢宝宝的。就像你现在很爱你弟弟一样。”
“邦妮闻起来糟糕透了。”我说。
“几乎每个孩子都不喜欢新生婴儿,习惯了以后就好了。”
“是‘每一个’,而且‘都这样’[90]吗?”我问道。
那些日子里我们正在脱皮。每一天布奇和我都一条条一块块地掉皮,然后把它们收在药丸盒里。
“我想知道,要把这些皮收集起来做些什么?”
“到那个时候再说吧,小妹妹,你现在还是尽量找找自己的乐子好。”
“我想知道,我们用自己做的这根长链子能干些什么。”那根链子放在我跟弟弟之间的盒子里,把玩具娃娃、火车头等等所有其他玩具都给遮住了。
隔离期结束了,我们重获自由的喜悦,却被一种突如其来、无可名状的悲哀所封存:我们所有的玩具都要被烧掉——每一样玩具,那根链子,甚至还有那些掉下来的死皮,这显然是所有损失中最最恐怖的损失了。
“这是因为病菌的缘故,”罗莎说,“每一样东西都烧掉,床和床垫将会交给消毒人员,整个房间得用来苏尔消毒液擦个干干净净。”
消毒人员走后,我站在那房间的门槛上。这儿不再有玩具的共鸣感了——没有床,没有家具。房间里寒冷刺骨,潮湿的地板味道很重,窗户也是湿的。我的心随着合上的房门一起关闭了。
妈妈给我缝了一件红色礼服,让我在圣诞期间穿。布奇跟我可以在所有的房间自由出入,还可以到院子里去。但是我并不开心,因为那个宝宝一直都在妈妈的怀抱里。我们的厨子玛丽会嘴里说着“咕萨——咕萨——嘎”逗她,还有爸爸,他会将宝宝抛到空中。
那年的圣诞节,有一首糟糕透顶的儿歌:
吊起宝宝的圣诞长袜子,
保证你不会忘记事——
亲爱的带酒窝的小宝贝儿!
她还从来没看过圣诞节呢……
我极端讨厌这个烦心抱怨的调调还有歌词,便用指头堵在耳朵里,独自哼着迪克西,直到话题转换到圣诞老人的驯鹿、北极点和圣诞魔法,才把手指拿开。
圣诞节到来的三天前,现实和魔法如此激烈疯狂地碰撞,以至于我的认知世界瞬间就被摧毁殆尽了。因为某些现在已经无法知道的原因,我打开了猩红热隔离间的门,一瞬间像被咒语震慑住了似的,我站在门槛上,身体瑟瑟发抖。这房间在我那不可置信的眼睛前天旋地转。什么熟悉的东西都没有,房间里面全是布奇和我写给圣诞老人,并从烟囱里送出去的礼物清单上面的玩意儿,全部都是,甚至还更多,因此这个房间现在看起来像是百货大楼里面的圣诞老人房间一样。有一辆三轮车,一个娃娃,一辆带车厢的火车,还有一张儿童桌和四把椅子。我怀疑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现实,就去望了一眼窗外熟悉的树木,还有天花板上一处我知道得很清楚的裂缝。然后,我以一个小孩子闯荡陌生地方的那种方式,偷偷摸摸地进去探个究竟。我用食指很仔细地触摸了桌子、玩具,它们是可以碰到的,真实的。然后,我看到一样神奇的、没有提过想要的东西——一只拿着手摇街头手风琴的绿色猴子。这猴子穿着一件深红色外套,有着那种特有的急躁表情,满怀担心的眼睛看起来非常像是真的。我喜欢这只猴子,但却不敢去碰他。我最后看了一眼圣诞老人的房间。在揭露真相的震惊之后,我的心中有一种缄默和郁结的感觉。我关上门,慢慢走开,一下子见识了太多,压得我整个人发沉。
妈妈在前面屋子里织毛衣,宝宝待在她带护栏的婴儿游戏床里。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用质问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圣诞老人的东西会在后面的屋里?”
妈妈一脸尴尬,像是某个讲故事的人出了错。“为什么?好女儿,圣诞老人请求你爸爸,问他是不是能在后面的屋里存放一些东西。”
我压根儿不信,就说:“我想,圣诞老人其实就是爸爸妈妈你们自己。”
“为什么呀?好女儿,亲爱的!”
“我对烟囱感到奇怪。布奇房间里压根就没有烟囱,但是圣诞老人总是会去他那儿。”
“圣诞老人有时是走门的。”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妈妈正在跟我讲故事,于是我想:“耶稣是真的吗?我只知道圣诞老人和耶稣是近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