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苏格兰(第6/37页)

“话别说一半,”吉米道,“我下周就年满二十一岁了,我要知道能不能争取自由身!”

吉米的母亲道:“大家都想知道。”她年事已高,牙也掉光了。她久经风雨,性格坚强,在村里很有威信。听她一开口,好几个人都随声附和。

“你们不会有什么自由。”乔治爵士咆哮着再次起身。

埃斯特拽拽麦克的袖子,急促地悄声说道:“信!快拿信!”

麦克激动得把信的事都忘了。“法律可不是这么说的,乔治爵士。”他大喊着,挥动手上的信。

约克神父问:“麦卡什,那是什么?”

“是我咨询的伦敦律师的来信。”

乔治爵士简直要气炸了。麦克庆幸两人之间还隔着几排长椅,不然这位领主非掐死他不可。“你还咨询律师?”他气急败坏地说。这一点似乎最让他来气。

约克神父又问:“信上怎么说?”

“我念给大家听。”麦克念道,“‘根据英格兰及苏格兰法律,所谓定金仪式一说全无任何依据。’”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这与他们的所知所信完全相反。“‘成年子女的自由权利不归父母所有,父母因而无权将其出售。父母可强制子女于矿上工作至二十一岁,但——’”他突然故意停顿,然后一板一眼地念道,“‘但年满二十一岁后,子女有权选择离开!’”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话要说。百余人高声叫喊发问,坐席中炸开了锅。这里约一半的人自幼便被卖给煤矿,以为自己生来就是当奴隶的命。如今他们突然被告知受了骗,他们当然想知道真相。

麦克举手示意大家安静,场上立刻鸦雀无声。这种号召力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还有一句,‘如下法条适用于苏格兰所有成年人士:成年后在煤矿工作满一年零一天者将失去人身自由。’”

人群中有愤怒,有失望。大家意识到这不是什么革命性的变化,多数人还是身不由己,但自己的孩子却有机会逃离苦难。

约克道:“麦卡什,让我看看。”

麦克上前把信交给神父。

乔治爵士依旧气得满脸通红,说:“这个所谓的律师是什么人?”

麦克答道:“他叫卡斯帕·格尔登逊。”

约克道:“哦!我听说过他。”

“我也听过,”乔治爵士轻蔑地说道,“一个彻头彻尾的激进分子!他是约翰·威尔克斯[1]的同伙。”所有人都知道威尔克斯,他是著名的开明领袖,虽然流放巴黎,却不断宣称要回国打倒政府。乔治爵士继续说道:“要是格尔登逊落到我手里,肯定会被绞死。写这种信就是叛国!”

一听要绞死人,神父慌忙道:“叛国还不至于——”

“你管好天国的事就行了,”乔治爵士厉声道,“叛不叛国,还得我们这些世人说了算。”说着,他一把夺过约克手中的信。

在场信众见他对神父如此出言不逊,都惊得目瞪口呆。所有人一言不发,看神父如何回应。约克直视着詹米森,麦克以为神父一定会反驳他。然而神父的目光还是垂了下来,詹米森一脸得意地坐下,仿佛胜局已定。

约克的懦弱让麦克怒不可遏。教堂本应是道德的权威基准。神父若要看领主的脸色行事,那简直就是形同虚设。麦克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冷嘲道:“这法律还要不要遵守?”

罗伯特·詹米森站起身。他跟父亲一样气急败坏:“领主说是什么法,你们就得守什么法!”

“那跟没有法一样!”

“对你们这种人,没有正合适。”罗比特说道,“作为一名矿工,法律跟你有何相干?还写信找律师?!”他从父亲手里拿过信,“我让你找律师——”说着,他将信撕成了两半。

人群中一阵惊呼。矿工们的未来都寄托在那几张信纸上,如今却被人撕成了碎片。

罗伯特撕了又撕,将纸屑往空中一撒。片片碎纸如同婚礼上扬洒的彩屑散落在索尔和珍的头上。

麦克犹如痛失亲友般悲愤万分。那封信是他此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他本打算告知全村老少,甚至想象着将这个消息带到其他矿区,直至全苏格兰都知晓。然而,一切都在罗伯特手中瞬间化为泡影。

想必是麦克脸上写满了沮丧,罗伯特一脸得意。麦克火冒三丈,他可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愤怒中,他无所畏惧。这事儿还没完呢,他暗想。信虽然毁了,但法律可没变。“依我看,你是心虚才把信撕掉,”那轻蔑的口吻连麦克自己都觉得意外,“可你毁不掉苏格兰的法律。它书写在更坚韧的地方,不是你能轻易破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