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苏格兰(第14/37页)

“嗯,一定!”

“啐一口发誓。”

“啐一口发誓?”这还是小时候起誓发愿时玩的把戏。

“我要你跟我发誓!”

显然埃斯特是要来真的。他往掌心啐了一口唾沫,把手伸过木桌,握住埃斯特的粗手。“我发誓一定来接你。”

“谢谢。”她说。

6

按照安排,次日早上要去猎鹿。杰伊决定参加,反正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他没吃早饭,在兜里塞了许多“威士忌球”——浸过威士忌的燕麦球,然后到屋外看了看天气:天光刚亮,天空灰蒙蒙的,但云很高;今天不下雨——射击的视野会很清晰。

杰伊坐在城堡前的台阶上,把一颗全新的楔形打火石嵌入猎枪的击发装置,用软皮布将其固定。宰几头鹿兴许能让他泄愤,但他更希望干掉的是罗伯特。

杰伊对自己的这把猎枪十分满意。这把前装式燧石枪由邦德街格里芬家族制作,西班牙枪管嵌着银饰,比军队发的“棕贝丝”明火枪厉害得多。他顶上燧石,瞄准草坪对面的一棵树。沿着枪管向前,杰伊想象着一头大个儿的雄鹿正叉开长角出现在视野内。他将靶心瞄在肩膀后的前胸,那正是心脏的位置。画面一转,罗伯特出现在眼前:固执、冷酷的罗伯特,一头黑发,脑满肠肥,贪得无厌。杰伊扣动扳机,燧石与金属碰撞,火花四溅。然而火药池里没装火药,枪管里也没有子弹。

他有条不紊地装好枪,用火药瓶的量具将刚好2.5打兰[3]黑火药注入枪管,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子弹,用亚麻布包着推进枪管。杰伊打开枪管下的卡槽,松开推弹杆,使劲将子弹球往枪管里顶。子弹球直径达半英寸,百码之外就能让一头成年的雄鹿毙命。一颗子弹就能打碎罗伯特的肋骨,撕裂他的肺叶,打烂他的心脏,几秒钟就能让他没命。

杰伊听到母亲的招呼声:“你好啊,杰伊。”

他站起身亲吻问候。母亲昨晚一通咒骂后愤然离场,之后杰伊就没见过她。她看上去落寞而憔悴。杰伊心疼道:“昨晚没睡好吧?”

阿丽西亚点点头:“的确不好受。”

“可怜的妈妈。”

“我不该那样咒骂你父亲。”

杰伊迟疑道:“您肯定……深爱过他。”

她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那时的他帅气又富有,还是个准男爵,我一心想做他的妻子。”

“可现在您却恨他。”

“自从他偏心你哥哥开始。”

杰伊越想越气愤:“还以为罗伯特能当个明眼人!”

“他心里肯定一清二楚,可这个年轻人太贪婪,想独占一切。”

“他一向如此。”杰伊想起小时候,罗伯特最喜欢抢杰伊的那份玩具兵和李子布丁。“还记得罗伯特那匹小马罗布·罗伊吗?”

“记得,怎么了?”

“收到小马那年他十三岁,我八岁。我一直盼着有匹小马,而且即使在那个年纪,我也骑得比罗伯特好。可他一次也没让我骑过,即便他自己不骑,宁愿让个马夫遛马,也不给我机会,让我只能在一旁看着。”

“可你骑了别的马啊。”

“到了十岁那年,马厩里所有的马我都骑了个遍,包括父亲的猎马。可唯独没骑过罗布·罗伊。”

“我们到路上走走。”阿丽西亚穿着衬毛皮的兜帽大衣,杰伊裹着格子斗篷。母子俩穿过草坪,踩踏着脚下的冻草。

“父亲怎么会变成这样?”杰伊问,“他为什么这么恨我?”

母亲摸摸杰伊的面颊,说道:“他并不恨你,但你这么想也情有可原。”

“那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父亲娶奥利芙·德罗姆时还是个穷小子,仅有的财产不过是爱丁堡贫民区的一间街角小铺。如今的詹米森堡在当时归奥利芙的一个远房表亲——威廉·德罗姆所有。威廉是个独居的单身汉,重病时奥利芙在身边照顾他。他为此感恩戴德,甚至修改遗嘱,将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她。后来,尽管奥利芙尽心照顾,威廉还是一命呜呼。”

杰伊点点头,说:“这件事我听过好多回了。”

“重点在于:你父亲因此觉得这里其实是奥利芙的产业,而他自己的整个商业帝国全都是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更重要的是,煤矿依旧是他效益最好的一桩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