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4页)

吉里雅坐得比他高,长时间地看着他,鼻子直喘气。

“我愿意做我喜欢的事。”德利托瞪着黄眼睛对她说,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膝盖上。

听到皮恩用饭盒喝汤的声音。

“德利托,他们也许是跟你开个恶意的玩笑。”吉里雅说。

德利托靠近她。现在,他蜷曲在她脚边。

“我不在乎死,”他说。但他嘴唇发抖,像个病孩子。“我不在乎死。但是,首先我愿意……首先……”

他脑袋歪着,从下往上看着坐得比他高的吉里雅。

皮恩把空饭盒扔在地上,勺子还在里面。叮叮!勺子发出响声。

德利托把头转向他。咬着嘴唇看着他。

“哎?”皮恩问。

德利托心烦意乱。

“他们没开枪。”他说。

“他们没开枪。”皮恩说。

德利托站起来,转了转,显得焦虑不安。

“皮恩,去打点水来!”

“马上去。”皮恩弯下身系鞋带。

“吉里雅,你脸很白。”德利托站在她后面,膝盖顶着她的后背。

“我大概病了。”吉里雅叹息道。皮恩唱起那单调的没完没了

的重复词,越唱越高:“苍白!……苍白!……苍白!……苍

白!……”

德利托把手放在她脸颊上,把她的头转向自己:“你和我一样病了吗?告诉我,和我一样病了吗?”

“苍白!……苍白!……”皮恩继续唱着。

德利托转向他,脸色难看:“打水去,好吗?”

“等等,”皮恩说,“我系另一只鞋。”

他继续磨蹭。

“我不知道你病得怎样了?”吉里雅说,“你病得怎样了?”

德利托小声说:“病得不行了,再也受不了了。”

他站在她后面,抱住她的肩,靠在腋下。

“苍白……苍白……”

“喂,皮恩。”

“好了,我去,现在我去。把大瓶子给我。”

然后,他停住,竖起耳朵听听。德利托也停下来,往上看着。

“他们没开枪。”德利托说。

“没有?确实没开枪……”皮恩说。

他们两人一声不吭。

“皮恩!”

“我去!”

皮恩出去,晃着大瓶子,吹着原先的小曲。那天,他大概很开心。皮恩没有同情心。德利托吓唬不了他了,不再是指挥员,拒绝参加行动,无权指挥了。现在,厨房听不到口哨声了。皮恩不声不响,停住,蹑手蹑脚地返回来。他们大概已经躺在地上,一个压在另一个身上,像狗一样互相咬着喉咙。皮恩已经在厨房里藏起来。那两人还在那里,德利托把手伸进吉里雅头发下面,摸到后颈,她像猫一样动一下,像是摆脱他。突然,他们转过身来,听到有人。

“谁?”男的问。

“我回来取另一个大瓶子,”皮恩说,“这个满了。”

德利托用一只手摸摸太阳穴:“拿着。”

女的去坐在土豆袋子旁边:“好了,我们削点土豆吧,至少做点什么。”

她把口袋放在地上,准备要削的土豆和两把刀。

“拿一把刀,德利托,这里有土豆。”她说。

皮恩发现她既傻又虚伪。

德利托继续摸自己的额头:“他们还没开枪,出什么事了?”

皮恩走了,真的是打水去了。应该给他们时间,否则,什么事也不能发生。喷泉附近有一片满是桑葚的荒地。皮恩开始吃桑葚,他喜欢吃,但现在没兴趣吃。嘴里塞满了,却觉不出味道。吃得差不多,可以回去了。现在可能还早,最好先让他们满足。他蹲在灌木丛中。一定要努力,使他开心的是想像德利托和吉里雅在厨房的废墟间相互追逐,或是想像一些男人黄昏时被带到沟里跪下,裸着干黄的身体,牙齿发抖,所有这些事情既不道德又令人难以理解,带有一种像自己排泄物一样的古怪魅力。

皮恩用叶子擦擦嘴,准备好了,走!

厨房里,土豆都倒在地上。吉里雅在屋的一角,在口袋和军用大锅那边,手里拿着刀。她的男式衬衣扣子解开,里面有又白又热的Rx房!德利托在栏杆那边用刀威胁她。真的,他们在互相追逐,现在互相伤人了。

然而,他笑了;两人都笑了,他们正在开玩笑。笑得不自然,是个令人难受的玩笑,两人还是笑着。

皮恩放下大瓶子,大声说:“水!”

他们放下刀,过来喝水。德利托拿起瓶子递给吉里雅。吉里雅接过来喝水,德利托看她的嘴唇,又说:“他们还没放枪。”

转向皮恩。“还没放枪,”他又重复说,“出什么事了?”

皮恩很高兴他这样平静地问他。

“你说,会出什么事?德利托!”他问。

德利托嘴唇不碰瓶子,对着喉咙痛饮起来。然后,擦干嘴:“给你,吉里雅,还喝吗?渴就喝,喝完再让他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