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4页)

“让你和你的猎鹰去死吧!不吉利的凶鸟!每次它唱,灾难就来!杀死它!”

曼齐诺站在他们对面,猎鹰抓在他肩上,他喂猎鹰碎肉,愤怒地看着同志们:“猎鹰是我的,用不着你们多嘴,如果我愿意,就带着它参加行动,行吗?”

“杀死它,”细高个泽纳又名木帽子叫起来。“现在不是考虑猎鹰的时候!你杀还是我们杀!”

他说着就要去抓猎鹰。大鸟在他手背啄了一口,流出血来。猎鹰竖起羽毛,展开翅膀,转动黄眼睛不停地叫。

“你看!你看!我觉得满有趣!”厨师说。所有人都围着他,怒发冲冠,举起了拳头。

“让它别叫!让它别叫!会带来灾难的!会把德国人叫来的!”

细高个泽纳又名木帽子吮手上的血,说:“杀死它!”

肩上扛着机枪的公爵从皮带上摘下手枪。

“我来开枪!我来开枪!”他哼哼唧唧地说。

猎鹰没有安静的迹象,反而更焦急不安。

“行了,行了,”曼齐诺下了决心,“看我怎么处置它。行了,按照你们的愿望办。”

他用两只手抓起猎鹰的脖子,用膝盖夹住把它的头往地上按。大家一声不吭。

“好了!现在你们高兴了!你们都高兴了,好了!”

猎鹰一动不动了,翅膀张开垂下来,羽毛立着。曼齐诺把猎鹰扔向一片荆棘丛生的荒地。巴贝夫翅膀挂在荆棘上,头朝下,抖了几下,死了。

“排队,排队,出发!”表兄说,“机枪手在前,运弹手在后,接着是步枪手。出发!”

皮恩待在一边,不在队里。德利托转过身进到屋里。战士们静静地远去了,踏上上山的路。最后一个是曼齐诺穿着水兵外套,肩上沾着鸟屎。

屋内很暗,散发着干草的气味。在房间的相对的两个角落里,女人睡在这边,男人睡在那边,都钻进被子里。他们都不动,皮恩保证直到天亮前他们都不会闭眼。他也躺下了,睁着眼睛。他要看要听:他也不闭眼。他们也不搔痒,低声呼吸。皮恩知道,他们醒着。慢慢地他睡着了。

皮恩醒来时,外面天已经亮了。他一个人在碎草堆里。慢慢地想起了一切。今天是战斗的日子!为什么听不到枪声?今天是德利托司令员和厨师妻子亲热的日子!他站起来出去。外面是和平常一样蔚蓝色的天空,蓝得让人害怕,有鸟鸣,听鸟鸣也让他害怕。

厨房在即将倒塌的一所老房子的老墙废墟中间,吉里雅在里面,在一个装栗子的饭盒下生着火。她脸色苍白,眼睛无神。

“皮恩,要栗子吗?”她问,摆出母亲的样子,很虚假,好像是想尽量讨好他。

皮恩很反感女人们那装母亲的样子:他知道这是虚情假意,她们实际并不喜欢他,像他姐姐那样,只不过有点怕他。他恨死这个女人。

“那事”已经发生了?德利托在哪里?他决定问问她。

“好,都干完了?”他问。

“什么事?”吉里雅反问。

皮恩不回答,做着鬼脸偷看她。

“我现在刚起来。”吉里雅像个天使似的。

“她明白,”皮思想,“这个母牛,她明白。”

尽管他觉得没发生什么事,但这个女人表情紧张,好像屏住气。

德利托来了。他刚才洗脸去了,脖子上围着一条褪色的毛巾。

他有一张成熟男人的脸,带皱纹和阴影。

“还听不到枪声。”他说。

“真倒楣,德利托,”皮恩说,“他们都睡着了?”

德利托不笑,吮吮牙。

“全旅都在山顶上睡着了,你这样想?”皮恩说,“德国人悄悄地上来了。Raus!Raus!转过身去,他们在那里。”

皮恩指着一个地方,德利托转过身。他讨厌转身,耸耸肩。在火旁坐下来。

“我病了。”他说。

“要点栗子吗?”吉里雅问。

德利托往火灰里吐了一口痰。

“栗子使我胃热。”他说。

“你只喝汤。”

“我胃热。”

他仔细考虑,说:“给我!”

他捧着脏饭盒喝汤,然后放下饭盒。

“好吧,我吃。”皮恩说。用勺子喝热栗子汤。

德利托抬眼看看吉里雅。他上眼皮睫毛又长又硬,下眼皮没睫毛。

“德利托。”吉里雅说。

“噢。”

“你为什么没走?”

皮恩把脸藏在饭盒里,在饭盒边从下往上看。

“我去哪里?”

“什么问题,当然是参加战斗。”

“你愿意我去哪里,你愿意我去哪里,我在这里连我自己都不

知道。”

“什么事不对劲,德利托?”

“什么事不对劲,我知道什么事不对劲吗?在旅里他们想骗我,已有一段时间了。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每次都是:德利托,你说,德利托,这事我们以后再谈。现在注意,德利托,好好想想,当心,纸是包不住火的……见鬼去吧!我再也受不了了!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干脆就说。我愿意做我喜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