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11/28页)
得要有一切来造一个世界:恰如上帝的花园,独一无二。充满了一种繁复多样性。多种多样的人繁育在空中和地上,如朋友帕拉德所说。多种世界,恰如我主的花园,唯一的和独一无二的。
接下来的那些白天、那些黑夜、那些月份里,隐士戈拉很需要一个对话者!有那么多事要讨论,他已经厌倦了只跟自己对话。爱娃的沉默令他郁闷不已。
桌子上,大画册《美国生活的一天》已被一大摞书代替,大多是关于犹太教法师保罗的,这个流亡者走到哪里就把不和播撒到哪里,还有关于在他之前和之后的那些反叛的先知的。宣传和鼓动,为了把世界统一到一面相同的旗帜下!所有人都将平等地被接受,改换一种新的信仰,唯一有价值的,只需要接受唯一的信仰,加入到唯一信仰的队伍中就行。耶稣只在他的地区、他的部落中对人说话,没有让人改宗的野心,老实和神圣得如同梅什金公爵,这著名的白痴,如同阿廖沙·卡拉马佐夫[20],还有他们在别的传说中的兄弟。世界一体化的现代性可以追溯到保罗。
叛逆者留在边缘,他们有祸了,列宁、毛泽东、所有的阿亚图拉这样教导我们。诗人奥萨马是不是宣布自己为入选者和受惩罚者的新圣保罗?恐怖分子听从他的命令,如聋似哑,像被催眠了:让他们毁灭这罪人的世界,让他们树立绝对权威,让他们缩短天堂之路。
罪行并不隐藏在五角大楼和世贸大厦,而是在图书馆,可怜的迷途者!跟奥萨马的诗并排放在一起的,有垮掉的一代的无耻诗歌、阿亚图拉的古兰经、保罗的使徒列传、爱因斯坦的书、卡尔的《宣言》、《我的奋斗》[21]和但丁。帝国大厨的书旁边,就摆着用世上888种语言和方言写的梦的解析手册。战争和谈判只是一些游戏,在触动我们同类的冷漠游戏的迷宫中。
这就是我所做的,亲爱的爱娃,我跟隐士奥萨马,还有四处流荡的保罗尽情聊天,等待我们亲爱的彼得打来电话。彼得·加什帕尔,而不是使徒彼得。
最近几个夜晚,我都在跟来自圣地的使徒彼得,还有来自希腊散居地西西里的使徒保罗,作无用的争论。我很想知道,假如在两个人的对立中,加利利人彼得要比后来变成了保罗的那个希腊犹太人扫罗更强,那么究竟会发生什么。
那么究竟会发生什么……这是另一个游戏,靠了它,我们杀死厌烦,疾病没能放过万能者本身,后者把19个刺客打发到了九月之鸟的肚子里。那么究竟会发生什么……这是建造和吞噬图书馆的宗派的密码。书架上满是圣经和战争教科书,关于蚂蚁与龙的故事,星空图,集邮册,大地上的各种方言。
爱娃·加什帕尔留在了戈拉下午的长睡中,他现在已经醒来,重新得到图书堡垒的保护。
心境不佳的教授想到了图书馆和书籍。还有字词。只用一个词,萨拉马戈[22]的抄写人改变了葡萄牙的历史,莎士比亚的国王们在作者的思想中统治,但丁把他那时代的教皇流放到地狱中,作为精神财富的商人,拿破仑变成了托尔斯泰专栏文章中的一个轻歌剧替演者,罗斯[23]把亲希特勒的林白安置在罗斯福的总统宝座上,叛逆者拉什迪的胡思乱想使神圣的诗句变得撒旦一般,核按钮的启动钮闪亮了。明海尔诞生在一本书《魔山》中,彼得和保罗生活在福音书的书页中,先知奥萨马居住在古兰经和圣战的新月中。我们亲爱的彼得的不幸同样来自书本。我把他塞进了老头子的复杂的传记和文献中,一个图书迷,被他着了火的图书馆所迷惑,眼睁睁地看着书页和岁月在虚空中灰飞烟灭。当人们责令我摘下他的面具,为了那些值得让他摘下面具的错误,我不能够把他忘记,但我同样也没有忘记,千百万个耶稣被烧死在焚尸炉,连同他们捧在心口的图书,也没有忘记拿撒勒的耶荷舒阿拉比,他随身带了一本书,他出身于千万个其他人。
我坚信,彼得·加什帕尔还活着,但我不是不知道他母亲的担忧。每个星期,她都要问我失踪者的命运。在我们讨论自己要一个孩子的可能性的那个阶段,露常常对我谈起爱娃·基施纳-加什帕尔。那时,即便被充满爱意的崇拜所辐照,我也总是在向自己提问。在爱娃和大卫·加什帕尔两口子死后,彼得·加什帕尔代表了复活吗?为什么我们的继承者不是赠送给我们的光明的印章?
“明海尔”这个外号来自一本书,来自彼得自己想象的寓意,而死亡的威胁摘录了一个自称为图书馆神甫的作者。今天、前天和明天的恐怖分子追随着他们认为由伟大无名氏所写的书中语录。词语神庙旁的商贸交易或战争交易的可怜办公室是什么?一些平庸而又幼稚的消遣解闷!伟大的历险在安安静静的大厅中进行,那里,爱情在科学、抒情文学、航海、美食或者天文学中发明它的庇护密码。以太和鲜血的痕迹溅污了已经积累了几千年的教科书和书简的纸页,最新发明的信息提供与简明对话的小屏幕,同样也出现在了图书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