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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家里的这两个偶像就完全无可指责吗?是谁在鼓吹最大多数人的幸福?”

“我不反对这句名言,但是问题的关键是我们如何去实现它。我年轻的时候没有铁文明③,”“我们还不是照样过得很好。你让大家不会走就先学跑,并不能给多数人带来幸福。”

查尔斯颇有礼貌地低声表示赞同。他以前曾触及他伯父的同一痛处,尽管他伯父的政治态度截然不同。许多人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曾为第一个选举法修正法案奋斗过,但是三十年后却反对这个法案。他觉得有一种机会主义,一种两面三刀的行为侵蚀了整个世纪,产生了嫉妒和反叛的险恶心态。医生出生于一八○一年,也许真的是奥古斯都时代人文精神的遗存,他认为进步只有在井然有序的社会里才能实现——凡是过去曾允许他自由成长发展至今的一切,均可称为秩序,结果是他更接近隐蔽的自由党人伯克,而不是隐蔽的法西斯主义者边沁。但是他那一代人对新不列颠持怀疑态度,对一八五○年后于经济繁荣中兴起的英国政治家持怀疑态度,并不是完全错误的。许多年轻人,名不见经传者如查尔斯,声名显赫者如马修·阿诺德,均与他们所见略同。后来不是还听说被认为已改变了宗教信仰的迪斯累里在临终时还用希伯来语为犹太死者低声祷告吗?在现代政治史上,尽管格莱斯顿用高尚的雄辩做伪装,但是最后还是落了个专搞模棱两可骗术的大师称号,勇敢的宣言演绎成了懦怯。发展到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完全不可理解,最糟糕的……不过,此时显然已经到了该更换话题的时候了。查尔斯问医生对古生物学是否有兴趣。

“不,先生。我还是说实话好。今天晚上我是不想破坏快乐晚餐的气氛,其实我是个新实体论者。”他坐在椅子里冲着查尔斯笑。“我们还是等对活人有了更充分的了解之后,再去研究死人吧。”

查尔斯接受了他的批评,同时也抓住了这个机会加以利用。“前天有人给我介绍了一种本地植物样本,它使我倾向于部分同意你的看法。”他狡黠地略作停顿,“这样本十分奇特,你对它的了解无疑比我多。”说了这句话之后,他觉得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法说话可能会使对方觉察他并非出于偶然的兴趣,于是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想她的名字叫伍德拉夫,现在受雇于波尔坦尼太太。”

医生望着手里的带把的银容器,容器里放着玻璃酒杯。“对。是可怜的‘悲剧’。”

“我这么说是不是太冒昧了?她可能是个病人。”

“唔,我常上门去给波尔坦尼太太看病。我不允许别人说她一句坏话。”

查尔斯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准确无疑地发现他方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凶光。年轻人低头窃笑。

格罗根医生伸出手来,拨弄壁炉里的火。“我们对沙滩上化石的了解较多,对那姑娘脑子里发生的情况则知之甚少。有一位聪明的德国医生,最近把抑郁症分成几种类型。他把其中的一种称为自然型,指的是天生性格忧郁的患者。另一种他称之为偶发型,由特定情境引发,你知道,这种情况每个人都会偶尔有之。第三种他称之为不明型,他的真实含意是,他自己也无法搞清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她是属于遇上特定情境才发病的,你说对吧?”

“你要这样说也可以,可她是第一个被抛弃的年轻女人吗?光在莱姆镇,我就可以再给你列出十几个来。”

“她们的处境也都如此艰难吗?”

“有些人的处境比她还糟。可是她们今天都还活泼愉快地过日子。”

“这么说你是把伍德拉夫小姐归入不明类了?”

医生沉默了一阵。“我被请去——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在最严格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我被请去给她看病……那是十个月前的事。我立即看出了她的问题——无缘无故哭泣,不说话,眼神异样。抑郁症无疑,就跟出麻疹一样明摆着。我知道她的故事,我认识塔尔博特夫妇。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正在他们家当家庭教师。我认为,原因很清楚,别说在马尔巴勒宅住六个星期,住上六天就足以把一个正常人逼成疯子。你我私下里说说就算了,史密森,我是个老外邦人,我真希望看到那座虔诚的宫殿连同它的主人都被烧成灰烬,到那一天我一定在它的废墟上跳吉特舞,骗你是龟孙子。”

“我想我可能会和你一起跳。”

“老天爷作证,决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医生喝了一大口香甜热酒。“全镇将会倾巢而出庆祝它。但是那跟我们正在谈的话题无关。为了那个姑娘,我已尽我之所能。但是我发现,治疗办法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