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求学(第8/24页)
首先,他让木匠打通了小楼二楼的墙壁,用一条走廊将自家的二楼和那里那间能铺四张半席子的房间联通起来。楼梯保留下来,下面店面的泥地上只摆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子上放了一个按铃,上面贴着一张纸条,冷冰冰地写着“有事按铃”几个字。门口挂着门帘,另外又挂了一个“金融野濑商会”的招牌,上面写着“垫付抚恤金、养老金,收购存折,收购当票”。
除了垫付抚恤金和养老金之外,另外两种是全新的买卖。为什么要收购存折呢?比如,有人每月在大阪储蓄零存整取,但是还未到期便不能继续存了,或者虽然存钱的日期还没满,却等不及取钱的日期,要提前把钱取出来,安二郎便以一定的价格收购存折。当然,收购的金额要比存折里的存款少很多。收购了存折之后,安二郎慢慢地办好手续把钱取出来,便能大赚一笔。他从很早便盯上了这个买卖。
那么当票呢?就是以两三元的价格收购一般的当票。安二郎拿着当票到当铺赎回东西,然后再把东西卖给旧衣店或者旧工具店。若是面值五元的和服当票,便能以十二三块的价格将赎回来的和服卖给旧衣店,有时甚至能卖到二十块。因此,即便减去付给当铺的赎金和买当票的钱,也有很大的赚头。在这个到处都是穷人的街区,很多人为钱所困,不仅没有赎金,而且还要承受当铺赎金利滚利的压力,手里的当票越来越多。因此,如果只考虑眼前,看到有人愿意用钱收购自己根本无法赎当的当票,一些人肯定会心怀感激地将当票卖给对方。安二郎看准了这些人的弱点,便想着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他们的当票,从很早之前他开始就想做这个生意了。
但是,他自己的房子根本做不了这个生意。他家的民房散发着高利贷的气息,悄悄地伫立在深巷中,还要时刻注意陌生人的出入,所以做不了这种生意。就在这个时候,用安二郎的话说,就是“正巧邻家的房子空了出来”。
安二郎也没雇人发小广告或传单,新店铺就突然悄无声息地开张了。开业当天便有人来卖当票。铃声可以传到旁边的家中。安二郎听到铃声,慢吞吞地起身,沿着走廊来到新店的二楼,走下楼梯,戴着一条只有在三伏天才摘下的黑色围巾,冷不丁地出现在顾客面前。他将客人上下打量一番后,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让顾客坐下,便开始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当票,询问当铺的地址和顾客的地址、姓名。结束这番问话后,他冷冰冰地对客人说一句“傍晚来拿钱”,然后站起身,看也不看孤独无助、神情沮丧的客人一眼,便走上楼梯,沿着走廊回到原来的房间。
他让豹一放学之后替自己接待顾客。实际上,这里二楼的房间现在成了豹一的卧室。这里听不到安二郎的鼾声,这让他感到庆幸,但是那铃声却让他受不了。因为即便在学习的时候,听到铃声他也要起身下楼。而且,从顾客手中拿到当票之后,还要拿给安二郎看。他很讨厌做这件事,因为无论如何都要和安二郎说话。一直以来,他都尽量避免和安二郎说话。
他觉得“这是一个双赢的做法”。他觉得自己不喜欢跟安二郎说话,那么对方肯定也不喜欢跟自己说话。但是,安二郎只是把豹一当成阿君带来的一个累赘,根本不会理会豹一这个孩子对自己的怨恨。至少,他并没有像豹一想象的那样深入考虑过豹一的情绪。管他对自己有什么看法,只要少吃点儿饭,安二郎便不会有什么怨言。管他在中学里表现如何,反正又不是自己出学费。只是,最近豹一终于可以帮着家里干点儿活了,因此安二郎觉得养豹一“比养个小猫要好些”。
豹一本想求安二郎不要让自己去当铺跑腿。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他就得向安二郎低头。他不想这样,所以便一脸生气的样子,不情愿地去了当铺。当时正是他因纪代子的事情心情沮丧、自尊心严重受挫的倒霉时期。走路的时候,他都觉得所有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正在嘲笑他。来到当铺的附近,每当看到当铺的门帘时,他更是会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生怕有人看到自己走进当铺。
“你的母亲为了给你交学费,进过这家当铺的门哦。”他这样告诉自己,才终于走进了当铺。但是,即便如此,他仍旧每次都故意装成当铺老板亲戚家的孩子。
“野濑老板做了好生意,我们这边可就完蛋了。要是没有死当,我们就赚不了钱。可是你们的生意简直就像防洪堤,不让典物变死当。”当铺里的小伙计学着大人的腔调这样说道,然后又问豹一,“你们家发了大财,是有钱人家,你这大少爷就没有必要亲自干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