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求学(第10/24页)

于是,豹一便决定去京都的三高了。第二天,他被校长叫到了办公室。

“既然校长您这么说,那我一定会努力通过考试,为我们K中争光。”听到这个阴阳怪气的答复,校长却感到很满意。

“虽然你并不能算得上品行端正,但是你学习成绩好,所以我才决定推荐你。好好干!”

豹一满脑子都在想沼井的事,猜测他是会考一高还是考三高,因此校长的话并没有让他感到不快。

从那天开始,豹一便开始发奋用功读书了。心里有了干劲,自尊心也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等我带上高中学生制服帽的时候,去见一下纪代子也行。”他想道,“但是,说不定她会知道我的学费和生活费的来源。”

所以,虽然第二年的四月,豹一便考上了三高的文科班,但是他还是觉得没脸去见纪代子。

吃完晚饭之后,豹一便溜溜达达地走出了秀英塾。出了秀英塾就是神乐坂,但是豹一故意避开神乐坂,途中拐到吉田山的山路上去了。因为神乐坂那边一家咖啡店的女服务员在两三天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过他。

“哎呀,看啊看啊,走过来的那个三高生长得跟个小孩儿似的。”

豹一才十七岁。他一直在意自己年龄小。很少有人这么小便考进三高,他常常因此感到自我陶醉,但是他仍然不乐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孩子。他想要留点胡子,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老头子,但是胡子却一点儿都没有要长出来的迹象。最近脸上终于长了两个青春痘,因此他感到很高兴。“十七岁上高中就是优秀生么?真讨厌。”比起上初中的时候,他变了很多。以前他为了考第一,费了不少力。但是,所谓的优秀生,不就是记忆力稍微好点儿的分数虫的代名词么?他看到那些与自己同在秀英塾起居的三高生,便再也不相信有什么优秀生了。私塾里的学生共有十个人。他们都是从四年级考上来的优秀生。但是,他们都只是脑子笨的勤奋学生而已。也可以说他们的记忆力好,但是像他们那样吃饭的时候都在背诵,记不住才怪呢。在教室里总是看老师的脸色。听老师讲个拙劣的笑话,也要记笔记。老师讲课讲累了,闲聊一下,便有分数虫问老师:“这个题目考试的时候会考吗?”而且,他们个个都唯唯诺诺,不敢破坏一点儿私塾的规矩。虽然有时他们也打破安静,唱一唱宿舍之歌,但那也不过是因为考上三高太高兴而流露出来的一点点兴奋而已。

“首先秀英塾这个名字就让人讨厌。”

这里虽然名为私塾,却没有教师,只有三年级的中田在这里代行塾长之职,监督塾生,不时地将他们的表现报告给大阪的“出资人”(豹一是这么称呼那个资助者的)。但是,私塾里的规矩却很严格。

比如禁止赞助生在私塾外面饮食,也不能在学校的会馆喝咖啡。当然,午餐必须是从私塾带去的。而且,不是每个人带自己的便当,而是大家去上学时轮流将一个盛有十人米饭的饭桶和一个盛着菜的锅背到学校去。用包袱将饭桶和菜锅包起来,背着上学校的那段路,比从当铺回来的那段路更让豹一感到痛苦。

如果是短艇部的住宿生半开玩笑似的把饭桶背到学校,即便是故作天真,给人留下的印象也会好些。但是,受人资助的赞助生背着这些东西去上学,简直就像是家犬叼着自己的餐具到处走,可怜又丢脸。这可能是出于“出资人”的喜好,没有办法,但他让大家这样做简直就像是在到处宣传“他们在接受我的资助”。赞助生按照规定不去会馆,被人看作道貌岸然的伪善者。一天,豹一发现了这一点后,便大胆地到会馆去喝了杯咖啡。

另外,赞助生晚饭后的散步时间限定为一个小时以内。非特殊情况,赞助生在晚上七点之后不得外出。

“或许,我有义务破坏这个规定!”豹一走在吉田山的山路上时,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于是,他的身体异样地颤抖了一下。这是他下定决心做什么事情时产生的一种兴奋。

“但是,为什么我要有那种义务呢?”

由于还没有产生将这个决定付诸实施的勇气,他又对自己发出这样一种带有狡辩味道的疑问。是不想让别人把自己和那些被人称为伪善者的其他赞助生混为一谈么?还是因为自己不想讨好塾长?——他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满意。总之,他是一个不懂感谢“出资人”的忘恩之徒。到目前为止,他只感谢他的母亲。

“对!”豹一突然小声说,“我之所以感到自己有义务破坏规定,就是除了我之外谁也不敢破坏规定!”

想到这里,豹一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从山上可以看到远处四条大街上的灯发出的清辉,在京都特有的春霭中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