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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几乎喝干了的香槟酒瓶子指着荧光灯泡。“你不是管这个叫灯吗?这是可供读书的灯?这是紫色的,啊,上帝!世上一半瞎子毁在这些该死的东西上面!你知道他们后面是什么人?是验光员!我告诉你,假如我所有货色和经销场地能卖二百美元的话,我明天就拍卖。是的,利奥·a,帕丁金,学过一学期的会计学,上过夜大,将出售设备、经销场地和好声誉。我要在《纽约时报》上登二英寸大小的广告。我经销的地方打这里到每个角落。我哪里都去,我就是自己的雇主,没有人指挥我。你懂《圣经》吗?‘要有光——就有利奥·帕丁金!’这是我的商标,我也要将它出卖,我告诉他们这个口号,他们认为这是我自己编造出来的。精明有啥好处?下层的还是在下层!本的脑瓜还抵不上我的一根小指头呢!可为什么他在天上我在地狱?为什么!相信我,如果你生来有福气,你就是有福气。”他的连珠炮终于静下来了。

我感觉到他要哭了,于是就俯身悄悄对他说:“你还是回家去吧。”他同意了。我得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抓住他的一条胳膊扶着他到他的妻子和孩子那里。小女孩唤不醒,利奥和比请我照顾她,他们到门廊去取外套。待他们回来时,利奥似乎已恢复了他往常的交际能力。他深情地握着我的手。我也深为感动。

“你大有出息,”他对我说,“你很精明,要小心行事。不要贻误大事。”

“我不会的。”

“下次我们见面时该是你的结婚喜庆了。”他朝我挤挤眼。比站在一旁,在他说话时一直嘟哝着“再见”。他再次握了下我的手,然后把孩子抱起来,他们转身向大门走去。看他们的背影,那浑圆的肩膀上背着沉甸甸的孩子,宛如从沦陷的城市中逃出来的难民。

我发现布兰达正睡在大厅里的一张躺椅中。将近四点了,在这大厅中只有我俩和账房先生。起先我没有叫醒布兰达,因她脸色苍白,精神萎靡,我知道她一直不舒服。我坐在她身旁,将她的头发往耳后梳理,我不知怎样才能完全了解她,因为在她睡着时,我觉得我对她的了解并不比从照片上看到她更多。我轻轻推了推她,她半睡半醒地和我一起走出旅馆,进入汽车。

当我们驶出林肯隧道到新泽西州时已经是黎明时分了。我打开右尾灯,驶向三岔道口,前面是一片沼泽地,满是泥泞,斑斑驳驳,臭气熏人,这里好像是上帝疏忽的地方。我想起了上帝的另一个疏忽,利奥·帕丁金,本的异母兄弟。几小时后,他将坐在北去的火车上,当他经过斯加台儿和白原时,他会在打嗝时重品香槟酒,这酒香将长留口中。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像另一个乘客似的,是他装灯泡的箱子。他可能在新伦敦下车,或者由于他见到那异母哥哥而产生的激奋心情,他将继续向前行进,希望在北行途中交上好运。因为这世界每个城市,每块沼泽地,每条街道和公路,都是利奥推销货物的场地。如果他愿意,他可以继续前进到纽芬兰、哈德逊湾,直至图勒[格陵兰岛西北部村落],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朝地球另一侧滑下去,去扣敲那俄罗斯草原上冰封霜冻的窗户。利奥已经四十八岁了,他已历尽沧桑。他辗转奔波,饱尝艰辛。不错,如果你到达新伦敦时,你的苦恼已填满肚肠了,那么在海参崴还有什么叫你害怕的事呢?

翌日,风吹来了秋意,垂柳的枝条抚摸着帕丁金家门前的草坪。中午,我驱车送布兰达去车站,她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