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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对不起。”她向他伸出手。

丹尼尔需要的,是放开最后一根克制的线。他包围劳拉,不让对手退场。他摩挲她的肌肤,咬她的颈部。他抓起她的双手,将它们越过她的头固定住。“看着我。”他命令,她张开眼睛与他的目光交锁。“看着我。”他又说,然后他进入她的体内。

劳拉在他身下激情地扭动,迎接他的每一次律动。丹尼尔的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了,她的头往后仰,到达高潮。她感觉到丹尼尔的迟疑、他的愉悦,和最后不顾一切的畅快。

等他贴在她身上的汗冷了,劳拉用手指在丹尼尔右边的肩胛骨写道:对不起。即使她知道,隐藏在一个人背后的真相,是最容易被忽略的。

尤皮克人说,从前有个人老是跟他妻子吵架。他们什么事都吵。妻子说丈夫懒惰。丈夫说妻子只想跟别的男人睡觉。终于,妻子去找了村子里的巫师,央求把她变成别的生物。变成任何东西都可以,我就是不要做女人,她说。

巫师把她变成了乌鸦。她飞走,筑了一个巢,在那里和别的乌鸦交配。可每天晚上,她还是飞回村子。乌鸦不能进入屋里,所以她坐在屋顶上,希望看见她丈夫。她想着他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外面。

一天晚上,他走出门,站在星光下。喔,她想,你真可爱。

这句话掉进她丈夫伸出来的手里,就这样,乌鸦变回了一个女人。就这样,丈夫要她再做回他的妻子。

第二天早上,冷风悄悄钻进屋里。丹尼尔下楼煮一壶咖啡,他的牙齿冻得颤抖。他打电话去医院:翠克西整晚睡得很安稳。

喔,他也是。他之前的错误是不承认他和劳拉之间出了多大的问题。或许问题浮出表面之前,只得尝试下最后这招。

他在壁炉前弯下身子,劳拉在棉绒睡衣外套了一件毛衣,下楼来了。他点燃塞进壁炉的纸。劳拉的头发束在背后,她的脸颊还泛着从梦里醒来的红晕。“早安。”她溜过他身边,给她自己倒了杯柳橙汁。

丹尼尔等她说点昨晚的事,比如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可劳拉甚至没有直视他的眼睛。他的勇气立即消失了。要是他们昨晚做的像蜘蛛网般的结合并非如他所想的,是改善他们关系的第一步……而是个错误呢?要是她跟丹尼尔在床上的时候,一直都不情愿呢?“医院说我们九点可以去看翠克西。”他平静地说。

听到翠克西的消息,劳拉转过头:“她现在怎么样了?”

“很好。”

“很好?她昨天还要自杀。”

丹尼尔坐到他的脚跟上。“嗯……跟昨天比起来,那……我想她今天的情况相当好了。”

劳拉垂眼看着桌子。“或许我们的情况也是。”她说。

她的脸红红的,丹尼尔才明白她前面不是尴尬,而是紧张。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在他们昨天晚上上床和今天早上太阳上升之间的某一个时刻,世界在他们身下变了。不是他们向对方说了什么,而是他们没说的:原谅和遗忘混在一起,像一个铜板的两面,然而它们不可能同时存在。选择一面就得牺牲另一面。

丹尼尔的手臂环绕着劳拉的腰,他感觉她在颤抖。“好冷。”她说。

“是冷死了。”

“你听说天气会转冷吗?”

丹尼尔面对她:“我想没有人预料得到。”

他张开手臂,劳拉依偎进他怀里,她闭上眼睛靠着他。“我想事情只是发生了。”她回答。壁炉里的木头爆出的火花升上烟囱。

医疗保险上写,不能出医院。如果越过门槛时跌倒,还可以向医院起诉。但不论如何,如果你选择踏出医院然后把自己往一辆车前面丢,没人会管你。

翠克西脑子里转着这样的念头。

今天早上她必须开始坐下来和精神科医生谈话,显然在接下来像永远那么长的五个星期里,她必须每个星期谈两次话,全因为她看到浴室里的一个铜戒指就去抓。如果这像她和性侵害顾问贾尼丝谈话,终将在开庭后结束,那就无所谓。但她必须接受精神科医生的心理治疗,否则她就得一直待在医院的精神科楼层,和一个会吃她自己头发的室友一起住。她还必须吃药,在父母的监视下,他们真的会检查她的嘴巴两侧还有舌头下面,确定她没有假装吞药。妈妈从今天早上到医院后,就一直很努力地在微笑,翠克西觉得她的脸都要裂开了,而爸爸一直问她需要什么。她很想回答,我要新的人生。

翠克西既希望大家都别来吵她,又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把她当成麻风病人一样。当愚蠢的精神科医师坐到她对面,问一些例如“你现在想自杀吗”之类的话时,她感觉自己好像正从剧院二楼的包厢在观看整出戏,是一出喜剧。她希望扮演自己的女孩会说些聪明话,比如,喔,是啊,谢谢,我现在很想自杀……但我会克制到观众都走光。然而,她看着那个真的是她的女演员像块幸运饼干一样折在一起,突然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