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17/19页)

“是时候了。捐给博物馆如何?您可是‘吊颈力学’的演说家、理学士水岛寒月先生哟!如果打扮得像个过时的封建武将,那可有伤大雅呀!”

“本应遵旨照办,怎奈认为我扎这条带子最合适的人,也大有人在嘛……”

“是谁?说这种不着调的话!”主人边翻身边厉声喝道。

“你不认识,所以……”

“不认识有什么关系,到底是谁呀?”

“一名永别的女士。”

“哈哈哈,太浪漫啦!我猜猜吧?大概又是从隅田川水下喊你名字的那个女子吧?贤弟何不穿上那件长褂,再一次去跳水装死?”迷亭从旁插了一句带刺儿的话。

“嘿嘿……她已经不在水下喊我,而在西方的清净世界……”

“未必怎么清净吧!她有一只狰狞的鼻子哟!”

“嗯?”寒月面带疑云。

“对面巷子的那位大鼻子女人适才闯来啦。当时我俩可真吓了一跳。是吧?苦沙弥兄!”

“嗯。”主人边躺着喝茶边说。

“大鼻子,是谁呀!”

“就是你那位永恒相爱的小姐的令堂大人!”

“咦?”

“金田老婆来了解你的情况啦!”主人严肃地解释。

咱家偷偷地对寒月察言观色,看他是惊,是喜,还是羞怯。而他,竟处之泰然,照例不慌不忙地说:

“反正是劝我娶她家的小姐呗!”说着,又搓起紫色的衣带。

“但是,贤弟错了。小姐的令堂大人是个伟大鼻子的拥有者……”

迷亭刚刚说了半句,主人竟转移话题:

“喂,告诉你,我早就对那个鼻子夫人构思一首新体长调俳句!”

女主人在隔壁房间里哧哧地笑。

“真够悠闲!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一点儿。第一句是:‘脸上祭雄鼻①’。”

①祭雄鼻:原文与浴佛谐音。

“接下来……”

“鼻前供神酒。”

“下一句?”

“只想到这些。”

“有意思!”寒月笑嘻嘻的。

迷亭立刻来词儿:“接上‘双孔冥幽幽’,如何?”

寒月说:“再接上‘洞深毛何有,’也未尝不可吧!”

他们正胡言乱语,各显其能,在墙根附近的马路上有四五个人七吵八闹地喊着:

“卖今户窑的狗獾子①喽!”

①今户窑:东京分户町有窑,烧各种瓷器,象征丑女人的狗獾子瓷器很有名。

主人和迷亭都一惊,透过墙缝向院外望去,只听人们哈哈大笑,脚步声向远方散去。

“今户窑的狗獾子是什么意思?”迷亭奇怪地问主人。

“谁知道呢!”主人回答说。

“倒很新奇呀!”寒月评论道。

迷亭好像想起了什么,蓦地站起身来,像演说似地说:

“敝人年来从美学见地对鼻子进行过研究。现各抒己见,有劳二位侧耳静听。”

由于来势迅猛,主人默默地望着迷亭。

寒月先生低声说:“一定洗耳恭听!”

“经多方面考查,鼻子的起源很不清楚。第一个问号是:假如它是实用的器官,只要有两个鼻孔也就足够了。无须在脸心傲然耸立。然而,正如诸公所见,为什么这鼻子竟然愈来愈高起来了呢?”说着,他捏起自己的鼻子给二人看。

主人并不恭维,说:“并没有翘得太高呀!”

“反正也没有洼下去吧!假如和只有一对窟窿混同起来,说不定会产生误解的。因此,首先提请注意……且说,按敝人拙见,鼻子的发达是拧鼻涕这一细小动作的结果。年深月久,才呈现出如此鲜明的形象。”

“真是货真价实的拙见!”主人又加了一句批语。

“众所周知,擤鼻涕时,定要捏住鼻子,于是,鼻子被捏的局部受到刺激。按进化论的基本原理,这被捏的鼻子局部,经刺激的结果,要比其他部位格外发达,皮肤自然坚固,肌肉也逐渐硬化,终于凝而为骨。”

“这可有点……肌肉怎么会那么轻易就一下子变成了骨头呢?”

寒月因为是个理学士,便提出抗议。而迷亭却不予理睬,继续论述:

“噢,您有疑问,这也难怪。不过事实胜于雄辩,确有这样的骨头,有什么办法!鼻骨已经形成,然而,鼻涕还是要流的。鼻涕一流,非擤不成。由于这种影响,鼻骨的左右两侧被刮薄,变得又细又高,鼓了起来……这后果委实神奇,宛如滴水能穿石、佛顶自闪光,异香天来,恶臭畅流,于是,鼻梁变得又高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