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与女儿(第3/8页)

“唉呀,怎么能这样说呢。”

礼子吃惊地转过头去。

阿岛正在拢头发。

两个人的脸如同重叠般地映在镜中。

阿岛一下子站起身来。

礼子也亦然产生了一种不忍正视的莫名的感觉。

“确实感到很惭愧,没法儿向女儿道歉。”

阿岛缩着身子蹲在房间的角落里,拣起了围巾。

指望芝野家的人都不在病房,这如同让初枝野猫偷食鱼似的去偷偷获取父爱。不是在不知道是亲妹妹的情况下,已经让初枝从礼子那里偷偷地得到了作为姐姐的爱了吗?

阿岛真想大声喊叫一下。

初枝现在会怎么样呢,恨不得早一点赶到医院好好地帮她一把。

被护士牵着手,初枝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这情景与阿岛想象的一模一样。

但是病房里的情形却并不像阿岛所想象的那样美妙。

初枝一推开门就有股阴森森的气息笼罩全身,她惊呆了。

听到了女人的啜泣声。

芝野死了。

就在刚才他断了气。已经履行完职责的医生刚刚离去。

仅差一步,初枝没能赶上和父亲临终时的见面。

趴在床上哭泣的是跟初枝年龄相仿的小女儿。

病危报警持续了好几天,而且又是突然咽气的缘故,临终时在场的人很少。只有两三位让人想起芝野那显赫的政治生涯的探视客人。

带初枝来的护士默默地松开手,正欲离去,但一见初枝无人扶持要倒的样子,马上又从旁边抱住她。

“危险!”

接着扶着她从垂首立在床边的人们的前面走过,把她带到了芝野的床头。

谁都没说任何话。

站稳后护士退到后边,初枝开始用手摸起来。

她那颤抖的双手只徒然地在死者胸部的被子上摸来摸去。

初枝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父亲的脸在何处。

好像实在不忍目睹下去,芝野的长子把初枝的手拉到枕头旁说:

“是父亲。”

初枝冷不防一把抓起蒙在死者脸上的白布。把另一只手紧贴在父亲的脸上。

“啊!”

死者的冰凉吓得她缩回手,但马上转而又用双手死死地夹紧父亲的脸。

“讨厌!”

小女儿拨开初枝的手。

但初枝好像根本不在意,继续抚摸父亲的脸。

“讨厌死啦!你要把爸爸怎么样?”

小女儿哭喊着拽住初枝的手腕要将其拉开。

长子犹如安抚似的抱住妹妹的肩膀,妹妹在哥哥的胳膊当中边挣扎边喊:

“可怕!太可怕啦!”

接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可怕!”

听到她的哭声,一瞬间人们毛骨悚然。初枝的动作的确令人不寒而栗。

让人产生一种超越悲痛,仿佛死人眼看着要起立走过来似的恐怖。犹如怪异的巫女在施妖术。

“已通知阿岛了吗?”

有个人在战战兢兢地说。众人皆默不作声。

“那可不行,我去打个电话。是筑地信浓旅馆吧。”

那说话的人急匆匆地走出去。

初枝将双手合掌在胸前的父亲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抚摸了一遍。

眼泪一个劲儿地在失去血色的双颊上流淌,而且发出清莹的闪光。大概是一种用失明的双眼便要去看的异常的心理紧张吧。

初枝好像已使尽气力,头顿时无力地垂落到父亲的胸口上。

是不是昏过去了?有人不由地向前探身。

初枝根本不知道周围有人。

“可以让我们来处置吗?”

医院的护士问。

将芝野的尸体用酒精擦净,在鼻孔等处塞上棉花后运往太平间。

阿岛和礼子是在那以后才到的。

礼子本来站在走廊这一头等着,但一见到推开病房门的阿岛的样子,仿佛受邀似的走了过去。

病房空空如也。

比看不见人影更让人感到空空如也的是一种冷飕飕的气息。

阿岛握着门把手,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呆立着。

“怎么回事?”

从背后往里一看,礼子也变了脸色。

“会不会到手术室去啦?你看还摆着来探望的人带来的东西嘛。”

不过,死亡的迹象却一清二楚。

病床尚未收拾,当然房间的消毒还没结束。

窗帘低垂,令人觉得欲把死亡的消息暂且封锁在这间房里。

一股激愤涌上了阿岛心头。

屈辱使她咬紧了牙关。

倘若此时芝野家的人在场,那么她就要声嘶力竭地叫嚷。

“为什么不通知我?为什么在他死的时候不让我在场?”

她气愤万分,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已干涸,两眼直冒金星。

她踉踉跄跄地走进病房。

会不会精神失常?礼子担心地跟了进去。

“啊呀,初枝,初枝她在这里。”

礼子从长椅上拿起一个手提包递到阿岛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