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第3/11页)

“关于那场战斗。不过我不想问得太私人。”

“没关系。”

“但人们自然会想,当有人去做那样一件事,一件像你们干的那么伟大勇敢的事情——我是说录像,大家都看了,我们都知道当时的局势十分险恶——而你作为战斗的亲历者,”哈维微笑着摇摇头,“我们忍不住想问,当时你不害怕吗?”

大家都兴奋地哆嗦了一下,只有玛格丽特无动于衷,蓝色的大眼睛怎么也不肯放过比利,还在盯着他看。

“我肯定害怕。”比利回答,“我知道我害怕。但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思考。我只是做了平时训练中教的事情,其他兄弟也一样。只是事情正好让我碰上了。”比利觉得自己说完了,可是大家都不出声,等着他再说点儿什么,于是他只好又挤出点别的,“我想正如我们班长说的,只要有足够的弹药,你多半不会有事。”

这下总算可以了。大家头往后一仰,大笑起来。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说大家想听的话,大家就都高兴,都爱他,彼此其乐融融。比利不得不时常提醒自己,这样做没什么不道德的,既没有说谎,也没有夸大其词,可每次在这种场合结束后,他还是会有挥之不去的说了谎的羞耻感。

有新的人加入进来,也有人离开忙着去别处社交。比利不停地握手,然后忘记对方的名字。麦克少校跟琼斯先生在冷餐台附近交谈;琼斯先生似乎还没意识到就算这儿有一辆坦克开过去,麦克少校也听不见。在他们身后是由艾伯特、戴姆、诺姆夫妇和几个看似是这个聚会里最重量级的来宾组成的超高级圈子。艾伯特谈笑风生,看上去颇为自在。当然了,比利想,艾伯特能跟好莱坞的鲨鱼同游共舞,应对达拉斯这群人自然是小菜一碟,比利现在关注的是戴姆,看着他如何只听不说、偶尔插上一两句话。“观察他,”有一次施鲁姆跟比利说,“观察他,跟他学。戴维这人很恐怖,可以在黑暗中看见东西。”据施鲁姆说,这是戴姆的特殊才能,打仗时直觉敏锐,但想要培养这一技能只能靠以身试险,靠实战的历练。只要美国大兵待在基地里,叛乱分子就杀不了几个美国人;但美国大兵想要追踪并杀死叛乱分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出基地。于是巡逻、设检查站、挨家挨户搜查等任务变成了试炼场。但这是战争的一种形式,戴姆强迫他们接受。和排里甚至可能是整个营里的其他小分队相比,B班更常从车里出来。他们可能在任何地方下车,戴姆会命令他们下来走上好几公里,让悍马缓缓地跟在后面。“坐在那个破箱子里你能发现什么。”戴姆说。这样的小规模突袭是在赌博,他们很容易没命,但这是戴姆累积知识、直觉、经验的方法,为将来某一天没有战友和物资、孤立无援时做准备。

B班队员们不喜欢这样。他们恨透了戴姆经常把他们拉到街上去。这样做毫无意义,风险远高于有可能获得的好处,但是如果B班有人抱怨,施鲁姆就叫他闭嘴,做该做的事。最后大家还是乖乖出去,在市场和街巷里乱串,随便走进一幢房子看看能发现什么。有一天他们照例在街上巡逻,一小群小流氓朝他们走来,十四五岁的样子,嘴上有茸茸的胡须,身上穿的衣服比破布强不到哪儿去,一看就是来骗钱的。“先生,”他们趾高气扬地朝B班走过来,边走边嚷嚷,“给我口袋!给我口袋!”

“这他妈是什么鬼。”戴姆瞪着他们说。

“我猜他们想要钱。”施鲁姆说着,转身去跟斯科蒂确认。斯科蒂是B班当时的翻译,因为长得像芝加哥公牛队的前巨星斯科蒂·皮蓬,所以大家这么叫他。斯科蒂跟那群男孩交谈了一阵。

“没错,他们想要钱。他们说他们饿了,要你们给钱。”

“给我口袋?”戴姆笑了。

“没错!没错!先生!给我口袋!”

“不,不,不,太可笑了,不是这么说的。告诉他们,我教他们应该怎么说,但是不会给他们钱。”

斯科蒂跟男孩们解释。好啊!男孩们喊道。好!可以!

于是戴姆在大街上讲了一堂小小的英文课。“给我钱。”跟我读。给我钱。“给我五块钱。”给我五块钱。“给我五块钱,婊子!”给我五块钱,“标”子!“谢谢!!”谢谢!!“祝你今天过得愉快!!!”“组”你今天过得“怡”快!!!男孩们笑了。戴姆笑了。B班的其他人也笑了,一边笑一边举起手里的枪扫视屋顶和门廊。

上完课后,男孩们叫道:“谢谢!”还一个个郑重其事地与戴姆握手。“谢谢你!先生!谢谢!给我钱!”说完他们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高喊:给我钱!给我五块钱!给我五块钱,“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