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都是美国人(第10/11页)

玩电子游戏。

举重。

到福利商店买东西。

“我想杀死我的敌人,听他们的女人哀号。”克拉克用蹩脚的德国腔说道。整间屋子瞬间安静了,克拉克急忙接着说:“《野蛮人柯南》里的台词。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说出来。”大家这才爆发出一阵热烈的笑声。

比利和他的啦啦队队员继续着面部交流——对视、微笑,挤眉弄眼,接着是深情地对视数秒钟。比利感觉浑身通透,五脏六腑仿佛都变成了碰碰球。

见到总统的感觉如何?

“哦,总统啊,”戴姆兴致勃勃地说道,“真是一个十分迷人的人!”其余的B班队员强忍着不露出任何表情。戴姆讨厌——用他的话说——耶鲁的熊孩子,在排里是出了名的。刚被派到伊拉克的时候,戴姆用肥皂在悍马的副驾车门上写了“布什的婊子”几个字,还画了一个箭头指向上面的车窗,而那儿正是他平常坐的位置。不过这事后来还是让中尉发现了,命令他洗掉。“他让我们感觉宾至如归,十分放松。就好像,好像你去当地的大通银行分行办理汽车贷款,他是你能遇到的最友好的银行员工。友善,好说话,你可以坐下来跟这家伙喝上一杯。只不过,嗯,我猜他已经不喝酒了。”

媒体记者有的偷偷笑了笑,有的不满地瞪了一眼,不过大多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那里的食物怎么样?可以上网吗?手机信号如何?能收到体育频道吗?

B班总是被问到同样的问题,跟战俘似的。有人问他们生活在伊拉克会遇到哪些日常挑战。克拉克说是骆驼蜘蛛,阿伯特说是可怕的咬人的跳蚤,接着洛迪斯开始了关于皮肤问题的东拉西扯的老生常谈:“我的皮肤很干,干裂,灰不拉几的,我的好兄弟阿迪成天跟我说用润肤霜,我就回敬他说:闭嘴,笨蛋,那就给我弄瓶采婷润肤乳来啊!”说了好一会儿。

你们中有人信教吗?

“每个人有每个人信教的方式。”戴姆说。

在伊拉克服役让你们更加虔诚吗?

“这个,你们要是看见了我们看见的那些东西,就没法不去思考那些哲学问题。生与死的意义之类的。”

我们一直听说要拍一部关于你们的电影。这事怎么样了?

“啊,是,没错,电影。这么说吧,我们管伊拉克叫反常的正常,因为在那里,最奇怪的事情反而是家常便饭。但以我们目前对好莱坞的了解来看,那地方可能比伊拉克更反常。”

大笑。哄堂大笑。艾伯特头也没抬地给他们打了个暗号。比利默默祈祷,拜托了,上帝,千万别是斯万克。接下来,一个记者问那天在阿尔-安萨卡运河旁,是什么 “激发”B班采取那样的行动?大家看向戴姆,戴姆看向比利,于是所有的视线都跟着戴姆一齐看过来。

“林恩技术军士第一个发现出事了,也是他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所以我想应该由他回答这个问题。”

哦,真他妈该死。比利毫无准备,而且他一向对“激发”不怎么拿手。激发?真是文绉绉的说法,不过比利还是尽力回答,他迫切地想好好回答,如实或者至少是大致描述那场战斗的经过,也就是说,发生的每件事。那一天颠覆了比利的世界,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将花费余生的时间搞清楚那天的事情。

大家都在看着他,等待着。在沉默变得尴尬之前,他开口说话了。“这个,呃,”他清了清嗓子,“老实说,我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我看见施鲁——布里姆中士,呃,啊,看见他在那里,被暴乱分子抓住了,大概。很显然,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大家都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对待战俘的,只要去当地的集市就能买到这类录像。所以当时我一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潜意识,并非清楚地意识到。何况当时根本没有时间让你多想,真的。我想是平时的训练起了作用。”

比利觉得自己说得太久,不过总算结束了。大家点着头,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所以他刚刚的回答还不至于太蠢。可是这些人不肯放过他。

你是第一个赶到布里姆中士身边的人?

“对,是,先生。”比利感到脉搏开始加速。

你到他身边以后做了什么?

“回击敌人,抢救伤员。”

你到他身边时,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那些企图把他拖走的暴乱分子在哪里?

“这个嘛。”比利向旁边瞥了一眼,咳嗽了一声, “倒在地上。”

死了?

“我想是吧。”

记者笑了。比利并非故意要让大家发笑,不过他也明白其中的幽默。

你朝他们开了枪?

“嗯,我边开枪边赶过去。交了几次火。对方不得不放下布里姆中士还击,我们交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