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余收割者(第10/12页)
“何波把你们带进那里,真是发疯。”她说。“他脑袋有点不正常,这个何波。”
伊芙说:“我看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干啥,我想他是为哈罗德干活。我想哈罗德也没让他干啥好事吧。”
伊芙从不认为自己会让女人产生什么性趣。这个脏兮兮、皱巴巴的女孩看起来也吸引不了什么人。不过,或许女孩不这么想—她想必早已习惯让人迷恋。总之,她把手摸上伊芙赤裸的大腿,往她的热裤裤腿里伸进一点点。她尽管醉醺醺,却摸得挺老道。要是一来就张开手指、抓揉肌肤,那就太过了。她用的是一种老练的、本能的摸索手法,不过没有任何真诚强烈的欲望,既无冲动也不亲切,以至于伊芙觉得那手大可以摸个空,直接抚爱汽车垫子算了。
“我没事。”女孩说,声音像手一样,竭力想把她和伊芙引进新一层的亲密感。“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你明白我的,对不?”
“当然咯。”伊芙简短地答道。手挪开了,它那份疲惫娼妓的礼貌周全已经履行完毕。不过它没失败—至少没有彻底失败。尽管做得虚张声势又三心二意,它还是成功地撩拨起了几根老迈的神经。
而它居然起了效这个事实令伊芙一阵不适。它将一道阴霾,从此刻回溯起,笼罩住她这辈子或喧闹冲动或严肃认真,总体而言不知悔改的苟合史。不是说真的突然爆发出一阵羞耻感或罪恶感—就是一片脏乎乎的阴霾而已。难不成她这会儿突然渴望起一段纯洁一点的往昔,一份洁白一点的履历了?那该是多大的笑话。
不过大有可能她是依旧,而且一如既往地,渴望着爱情。
她说:“你想去哪里?”
女孩猛地后退,转脸看着前方的大路。她问:“你去哪儿?你住这附近吗?”引诱的含混语调消失了,就像性事完毕之后,换上了一种挺刻薄、自以为是的口气。
“有趟公共汽车穿过村子,”伊芙说,“在加油站停。我看到过站牌。”
“嗯,不过有个问题,”女孩说,“我没钱啦。你看,我急急忙忙从那里溜出来,没时间拿钱。要是没钱的话,我上公共汽车有啥用呢?”
现在必须假装不知道这是个威胁。告诉她,要是没钱,可以设法搭便车。她的牛仔裤里不大可能装了杆枪吧。她只是假装有罢了。
不过刀呢?
女孩第一次转过身,看向后座。
“孩子们,你们在那里还好吧?”她说。
没有回答。
“真乖呀。”她说。“他们见到陌生人害羞吗?”
伊芙居然想到性,真蠢,其实现实,其实危险,都在别处。
伊芙的钱包搁在汽车地面上,在女孩脚前。她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六七十美元吧。不会再多。要是她提议帮她买票,女孩准会说出一个很贵的目的地。蒙特利尔。或者至少是多伦多。要是她说,“把里面的钱都拿走好了,”女孩会认为这意味着屈服。她会看出伊芙的恐惧,没准会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最糟的话,她会做出什么?偷走汽车?要是她把伊芙和孩子们留在路边,警察很快会找到她。要是她杀死他们,弃尸树丛,她或许可以逃得远些。或者她可以在他们还可以利用的时候,把他们带在身边,用刀子抵着伊芙的体侧,或者某个孩子的喉咙。
这类事发生过。不过不像在电视或电影里那么频繁就是了。偶有发生。
伊芙拐上镇公路,路上车来车往。为什么这让她稍许安心?这里的安全感纯属虚幻啊。她完全可能在一天最繁忙的车流中开车,一路把自己和孩子们送向死亡。
女孩说:“这路通哪?”
“通到大路上。”
“那就开到那里。”
“我正往那开着呢。”伊芙说。
“大路是到哪里的?”
“朝北到欧文桑德或者到托伯莫里,那里有船坐。或者朝南到—我也不知道了。不过它和另一条公路交叉,可以通到萨尼亚。或者伦敦。或者底特律或者多伦多,要是一直开下去的话。”
接下来沉默无言,一直开到大路上。伊芙拐上大路后说:“到啰。”
“你往哪里开?”
“我朝北开。”伊芙说。
“那你住在那里了?”
“我要到村里去。我得停下来加油。”
“你有油,”女孩指出,“有半箱多呢。”
太蠢了,伊芙该说要去买食品才对。
女孩在她身边发出一声长长的、下定决心的呻吟,或许是表示无可奈何。
“你知道,”她说,“你知道的,我要是想搭别人的车,最好还是这里就下车吧。我到别处也不见得比这里好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