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人的爱情(第9/24页)

一辆警车沿镇上的小路开向板儿角,一切都得到了证实。一个警察和一位圣公会牧师上门拜访魏伦斯夫人。

“我本不想麻烦你们,”据说魏伦斯夫人回答,“我本打算等他到天黑的。”

她告诉他们,魏伦斯昨天下午开车下乡,送眼药水给一位老盲人。他有时会耽搁一阵,她说。要么是去拜访什么人,要么是车坏了。

他有没有闷闷不乐,或者类似的表现?警察问。

“哦,当然不会,”牧师评论道,“他可是唱诗班的台柱子。”

“他根本不是那种人。”魏伦斯夫人说。

对于男孩们一声不吭坐下来吃午饭,还买了一把甘草糖棒的行为,人们也猜测纷纷。一个新绰号—“傻棍儿”—横空出世,安到他们所有人头上。吉米和巴德直到离开镇子之前都顶着这个称呼,而西斯—年纪轻轻就成了家,干起开升降机的活儿—把这绰号又传给自己的两个儿子。那时已经没人再追究它的来由。

对泰维特船长的羞辱始终不为人知。

下一次他们不得不从他举着的胳膊下走过,穿过马路去学校的时候,他们都以为他会想起这事,会因为受辱或者出于责备,投来傲慢的眼神。可他照常举着戴手套的手,那只高贵的、小丑似的白手套,脸上慈祥如常。他示意放行。

继续走吧。

2 心脏病

“肾小球性肾炎。”伊内德在笔记本上写。这是她看过的首例。事实是,奎因夫人肾脏衰竭,无药可救。她的肾脏不断萎缩,变成坚硬、无用、破碎的肿块。她的尿液少而浑浊,呼吸和皮肤渗出一股辛辣、不祥的气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烂水果似的味道,伊内德觉得它来自病人体表冒出的淡紫棕色斑点。她双腿因为突然的剧痛而抽筋,皮肤瘙痒难当,伊内德只得用冰块给她擦身。她把冰块卷在毛巾里,压住痒处。

“到底怎么才会染上那病呢?”奎因夫人的姑子问。她名叫格林夫人。奥利弗·格林[7]。(她解释道,她从没想过这名字的意思,婚后才发现大家一听就乐。)她住在几英里远的农场上,挨着公路。每隔几天,她过来把床单、毛巾和睡衣收拾回家洗。孩子们的衣服她也洗,送回来时,所有衣服都熨烫一新,叠得整整齐齐。甚至睡衣上的缎带也熨平了。伊内德对她不胜感激—在有的主顾家里,她得自己洗衣,或者更糟,得送到妈妈那里,由妈妈花钱到镇上雇人洗。她嗅出这个问话的意图,又不想显得无礼,只得回答:“难说哦。”

“有这种那种说法的,”格林夫人说,“有人说,有的女人会吃药。要是月经没来,就可以吃那药,要是完全按照医生的吩咐吃,是为了好的目的,那就没事。可要是吃得太多,是为了不好的目的,那她们的肾脏就会给毁了。说得对吗?”

“我从没接触过那样的病例。”伊内德回答。

格林夫人高大敦实。像她弟弟鲁佩特—奎因夫人的丈夫—一样,长了张圆滚滚、扁鼻子、讨人喜欢的皱脸—伊内德的妈妈称之为“爱尔兰土豆脸”。不过,鲁佩特好脾气的表情下藏着谨慎和克制。格林夫人的则是期盼。伊内德不知道她期盼什么。哪怕对最简单的交谈,格林夫人也兴致勃勃。或许只是在期盼消息吧。关于什么大事的消息。某个事件。

当然了,确实要出件大事,至少对这个家而言是件大事。奎因夫人要死啦,年方二十七。(她自称的年龄—伊内德感觉其实不止,不过一旦病到这个程度,就很难看出年龄了。)等肾脏完全衰竭,心脏作废,她就要死了。医生告诉过伊内德:“这会让你干到夏天,不过大有可能在暑热过去之前,你还来得及休几天假。”

“鲁佩特去北方时遇到她的,”格林夫人说,“他一个人去的,他在那里的森林干活。她在一个旅馆里有个什么工作。我也不知道干啥。是做女仆吧。不过她不是那里长大的—她说她是在蒙特利尔一家孤儿院长大的。她非这么说。你会想,那她该会说法语的吧,但就算是也从没听她说过。[8]”

伊内德评价道:“挺有趣的活法。”

“拜托再说一遍?”

“挺有趣的活法。”伊内德重复。有时她总忍不住—会在毫无希望的地方调侃。她鼓励地挑起眉毛,格林夫人终于笑了笑。

不过她是否感觉受伤呢?鲁佩特在高中时,为了避开可能的嘲弄,正是这样笑的。

“他在那之前,从没交过女朋友。”格林夫人透露。

伊内德和鲁佩特曾经同班,她没对格林夫人提过。她感觉有点窘,因为他曾是她和女友们戏弄、折磨过的男孩中的一个—事实上,是主要的一个。“被挑中的,”按她们过去的说法。她们挑中鲁佩特,跟他走到街上,大声喊他,“哈罗,鲁佩特。哈罗,鲁佩特。”弄得他很不安,眼见他的脖子涨得通红。“鲁佩特得了猩红热咯。”她们嚷嚷起来,“鲁佩特,你该被隔离哦。”她们会假装她们中的一个—伊内德、琼·麦克奥利弗,玛瑞安·邓尼—爱上了他。“她想和你说话呢,鲁佩特。你为什么从不约她?你至少该给她打个电话。她想和你说话想得要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