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小站(第6/12页)

我附上这位年轻女士写给一位萨迪·约翰斯通小姐的信件,寄往多伦多国王大街。我们看了这封信,以便更多地了解她的精神状态,但随后又装好了信并寄了出去。可是信却被退了回来,戳记为“收件人不详”。我们还没告诉写信人此事,为的是希望她能再写点信,从而让我们有更充足的信息判断她是否有意说谎。

安妮·赫伦太太,休伦和布鲁斯联合县,沃利监狱,

致萨迪·约翰斯通小姐,多伦多大国王街49号,1852年12月20号。

萨迪,我在这里很好,很安全,吃的、住的都没什么可抱怨的。这是一栋很好的石头建筑,有点像咱们的收容所。要是你能来这里看我就好了。我经常在自己脑子里和你说很多话,没有把它们写下来,万一他们都在监视我呢。我在这里做缝纫工作,刚来时东西都没有缝补,现在已经被我整理得很好了。我还给剧院做幕帘,这是外面来的工作。我想见你。驿站直接能到这里,要是你不愿意冬天来,春天的时候你一定愿意。

詹姆斯·马伦先生,

致沃尔特·麦克贝恩牧师,1853年4月7日。

一直没收到回信,希望您一切安好,并且仍然对安妮·赫伦的案子感兴趣。她仍然待在监狱,忙着做我从外面找来的缝纫工作,没再提过孩子、绞刑或者以前那些事。她又给萨迪·约翰斯通写了一封信,但非常简短,我随信附在后面。你知道这位萨迪·约翰斯通是谁吗?

我没收到你的回信,萨迪,我想他们可能没有帮我寄信。今天是1853年4月1日,但不是咱们以前互相戏弄对方的愚人节。如果可能,请来看望我。我在沃利监狱,但一切安好。

致詹姆斯·马伦先生,卡斯泰尔斯客栈房东,爱德华·霍伊,1853年4月19日。

你寄给麦克贝恩先生的信已经退给你了。他已于2月25日在客栈去世,留下了一些书,没有人要。

安妮·赫伦,沃利监狱,

致萨迪·约翰斯通,多伦多。捡到的人请代为寄送。

乔治拖着他从雪地里走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拖着的是一截木头。我根本没看出是他。乔治说,一根树杈从树上掉下来砸着他了。他没说他已经死了。我等着他吱声,他的嘴巴半开,里面还有雪,眼睛也是半睁着。外面的暴风雪铺天盖地,我们必须把他弄进屋。我和乔治一人拖一条腿,我拖着那腿时,在心里假装那就是一截木头。屋里我生着火,很暖和,他身上的雪开始融化。血也化开了,在他耳边流下来。我有些不知所措,很怕靠近他,总觉得他的眼睛还在盯着我。

乔治在火边坐下,转过脸去,靴子和厚重的外套都没有脱。我在原木拼就成的桌边坐下。我说,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乔治说,你去摸摸他就知道了。可我不想去。外面的雪很大,狂风呼啸着刮过林间和屋顶。我说,在天堂的天父啊,我就这样得到了勇气。每动一下,我都得重复一遍这句话。得把他清洗干净,我说,来帮我。我取过化满雪水的桶,费力地脱下他的靴子,从脚开始清理。我请乔治帮忙的时候,他一直没转过脸来,也好像根本没听见,也没搭手帮我。我力气不够,根本脱不下他的裤子和外套,就只擦洗了手和手腕。我一直用手里的布隔着他的皮肤。血和雪融化在一起,淌到他的脑袋和肩膀下。我很想把他翻过来擦洗干净,可是一个人搬不动。于是,我走过去,拉着乔治的胳膊把他拽了过来。帮帮我,我说。什么?他说。我说,咱们得把他翻过来呀。于是,他帮忙一起将尸体翻成了脸朝下。就这样,我看到了,看到了斧子砍过的地方。

我们谁也没吭声。我把血啊什么的全都擦洗干净了,然后对乔治说,去,从我箱子里把床单拿过来。那是我平时舍不得铺在床上的好床单。我看也没有必要脱下他的衣服了,尽管那些衣服料子都不错。因为血液凝固的地方就得把衣服剪开,最后也不过剩下一堆破布头。我从他头上剪下了一小绺头发,因为我记得当初莉拉在收容所死掉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做的。接着,乔治帮忙把他卷进了被单里,我把被单缝了起来。我一边缝,一边跟乔治说,去棚屋堆木头的背风处看看,够不够地方给他挖个墓。把木头搬开,下面的土可能更松软一些。

缝被单的时候,我得蹲伏下去,几乎像是和他一起躺在地板上。我先折起被单把他的脑袋缝在了里面,要不就得看着他的眼睛和嘴巴。乔治走了出去,我听到他在风雪中按我说的在干活,有时候木头扔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我继续缝,一边看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消失在被单里,甚至一边大声说,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床单在头部折叠了起来,到了脚部就不够了,于是我把在收容所学做的一件镶边小圆孔的衬裙接了上去,这才把他全身都缝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