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第15/16页)
但那并非全然黑色,现在他们走近了。她能辨出深蓝色,是男人们的衬衣;有些女人的裙装上带有深蓝和紫色。能看到他们的脸了—透过男人们的胡须和女人们深帽檐的系带帽子。这时她认出来了,他们是门诺派教徒[9]。
门诺派教徒现在迁居到国家的这一带,过去从未在此定居。有些人就住邦迪一带,那是卡斯泰尔斯北边的一个村庄。他们回家时和她搭同一班巴士。
他不在他们中间,不在她的视野中。
一个叛徒,不折不扣的。一个过客。
当她明白过来那是些门诺派教徒而非身份不明的陌生人时,他们看起来就不那么害羞和沮丧了。事实上他们精神不错,互相传着一袋糖果。成年人正和孩子们一起吃糖,落座在她周围的长椅上。
难怪她感到一阵湿冷。她刚从大浪里探出头,但无人注意到。无论别人怎么看—但真的就是从大浪里钻出来的。她潜入并穿过那道波浪,留下皮肤上的寒光、耳中的轰鸣、胸口的空洞和胃里的不适。她面对的是一片混乱—几欲吞噬掉她的一片芜杂。那突现的坑洞、即兴的捉弄和像光亮般渐逝的慰藉。
但这群门诺派教徒的落座是一种祝福。听到他们的后背靠上坐椅,糖果袋啪嚓作响,冥想般的吸吮和轻柔的交谈。一个小女孩没瞧路易莎就递过糖果袋,路易莎留下了一颗薄荷味的黄油硬糖。她有些惊讶,自己能拿着糖,努出说“谢谢”的嘴形,接着寻出她所期待的那份滋味。她品咂着糖果,就像他们一样不紧不慢,糖果的滋味领着她重返现实。
街灯亮起,虽然尚未入夜。她这才注意到,木长椅上方的树上,有人挂起了几串小彩灯。这让她想起了庆典。那些嘉年华。湖上是一船又一船的歌手。
“这是哪儿?”她向身边的女人问道。
坦布林小姐去世那天,路易莎碰巧住在商务旅馆。当时她是旅行推销员,为一家公司工作,负责把帽子、缎带、手绢、帽饰和女式内衣推销给零售商店。她在旅馆听到谈话,突然想到镇上会需要一位图书管理员。对于拖着满是样品的行李箱上下火车的日子,对于在旅馆摊出货品,不断打包和拆箱的生活,她已深感厌倦。她立即起身拜会图书馆的负责人。一位杜德先生,一位麦克劳德先生。听上去像杂耍搭档,但看起来并不是。薪资菲薄,但她现在的提成佣金也不高。她告诉他们,她在多伦多念完了高中,在转行旅行推销之前,自己还在伊顿百货店的书店部干过。她觉得没必要告诉对方,她在书店部只干了五个月,就因被查出肺结核而离职,然后在疗养院一住就是四年。肺结核治好了,至少那些小点都结钙了。
旅馆将她安排在了一间长租房,位于三楼。在那儿,她的目光越过屋顶,望见积雪覆盖的群山。卡斯泰尔斯镇位于河谷之中。镇上有三四千人和一条长长的下坡主干道,跨过河流后,又转为上坡。那儿有一家生产钢琴和风琴的工厂。
那是些考究的老房子,有着宽阔的庭院,街边的行道树是成材的榆树和枫树。她从没在尚未落叶的时节到过这里。到时一定大为不同。眼前敞亮的景致大多会掩映起来。
她很高兴能有全新的开始,这平和了她的心情,让她心怀感激。她曾有过全新的开始,虽然结果并不如她所愿,但她相信这样随性的决定、这不可测的扰动,以及她不平凡的命运。
镇子上满是马匹的气味儿。夜幕降临,那些戴着眼罩的高头大马扬起附有长毛的足蹄,拉着雪橇踏桥而过。经过旅社,背离街灯,沿着暗沉的道路一直奔去。出镇后在乡间某处,它们的铃铛声便互不相闻了。
(秦俟全 译)
[1] 旅馆内女士专用的谈话休息间,这样的设计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逐渐消失。
[2] 赞恩·格雷(Zane Grey,1872—1939),美国作家,擅长探险文学写作。
[3] 罗伯特·英格索尔(Robert Ingersoll,1833—1899),美国政治领袖,曾参加南北战争,宣扬不可知论。
[4] 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一个城市。
[5] 地方新闻报道中,误将“flange”拼写为“flunge”。中文分别译为“法兰”与“法三”。
[6] 1513年9月9日英格兰北部诺森伯兰郡的一场战役,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四世在与英格兰军队的交战中战死。
[7] 《圣经·约翰福音》16:24。
[8]* 指英国的六名农业工人,因在多塞特郡的托尔普德尔村组织工会,而于1834年被处以流放澳大利亚七年的苦役刑,被释放后有五人移民加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