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哪个疯狂者的构想(第20/32页)
“我不干。”
当斯威夫特回到货车边时,他把门拉开一道缝,对路易说:“我们找到肯尼了。我们找到他了。”
“OK,好了,莱斯特。乖乖听话。你得走到那儿去。就在酒店背后。那儿有其他的乡亲做着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事情。他们举行了一个官方的小仪式,不过已经结束了,你不用为那个操心。没有讲演。没有吹牛皮。只有孩子、父母和祖父母,他们都准备做同样的事情。他们准备摆放花圈。他们准备祝祷。但主要是寻找名字。他们会像大家一样相互交谈,莱斯特。有的会哭。差不多就这些。所以你知道你在那儿会见到什么。你慢慢看,不过我们会和你一起去。”
对于11月来说天气反常地热,在走向墙的沿途,他们看见许多人只穿着单衬衫,有的妇女穿着短衫裤。大家在11月中旬戴着太阳镜,不过除此而外,鲜花、人群、孩子、祖父母——无一不和路易所描绘的一模一样。活动墙也毫无令人惊讶之处:他早已在杂志上,在T恤衫上见过了,还有一次在电视上,不等他来得及关掉之前,瞥到一眼真正的、足码的华盛顿特区的墙。顺着碎石路面的停车场一溜排开的是那些熟悉的相互连接的板块,一座垂直的、由矗立着并向两端逐渐下斜的深色板块构成的墓地,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用白色字母刻成的名字。每位死者名字的高度大约占一个男人小手指的四分之一长,这使得他们所有的人都得以登录在册,共有五万八千两百零九人,他们不再散步,不再看电影,然而,不论值得与否,都设法存活了下来——都作为铭文存活在马萨诸塞州一间华美达酒店背后停车场上的一面可移动的、后面由2×4×4见方的框架支撑的黑色铝板上。
斯威夫特第一次来看墙的时候,他不能走下巴士,大伙得把他拽下来,一路不松手,直到他和墙相对而视,后来他说:“你能听到墙在哭。”契特第一次走到墙面前,他开始用拳头砸墙,并尖叫:“那不应当是比利的名字——不是比利,不是——那应当是我的名字!”伯波卡特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伸手去摸墙,突然,手冻僵了似的,再也抽不回来——得了退伍军人管理局的医生称之为中风的症状。路易第一次来到墙面前,他没花多长时间就掂量出要害之所在,并且立刻实话实说。“OK,米基,”他大声说道,“我来了。我在这儿。”而米基,用的是路易自己的嗓音,立即回答他说:“没关系,路易。一切都OK。”
莱斯特知道所有这些第一次可能发生的故事,现在是他的第一次,可他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什么也没发生。人人都告诉他情况会好转,你会接受它,每次回去都会感觉好一些,直到我们把你带到华盛顿,你将在那面大墙上搜索肯尼的名字,而那,那将是真正的精神愈合——这浩浩荡荡的造势,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斯威夫特曾听见墙哭——莱斯特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感觉到,什么也没听见,甚至连所有的记忆都丧失了,就像他看见他的两个孩子死的时候一样。这铺张的开台锣鼓,却没有戏。他那么担心,唯恐他会过度伤感,可是他什么感觉也没有,更糟。这表明尽管做了该做的一切,尽管有路易,并多次到中餐馆吃饭,还服药、戒酒,原来他相信自己已经死掉了的想法始终是正确的。在中餐馆里他有点感觉,那使他暂时受到蒙蔽,可是现在他断定他已经死掉了,因为他甚至都回想不起有关肯尼的任何事情。他以前一直备受折磨,现在他无论如何都和它衔接不上。
因为他是首次造访,大伙似乎都在他的附近徘徊。他们短暂地离开一会儿,一次一个,去向自己特别的战友致意,但随时都有人留在身边监护他,每个伙伴回来以后,都用一只胳膊搂着莱斯特,拥抱他一下。他们都相信他们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心心相印,他们都相信,因为莱斯特脸上挂着所必须的惊讶的表情,所以他正经历着他们都想要他经历的感情变化。他们不知道,当他抬起眼睛凝视着停车场上空的、和黑色的战俘/战斗失踪人员旗帜一同在风中飘扬的三面下半旗的美国国旗中的一面时,他并不在想着肯尼,甚至也不在想着老兵纪念日的事。他心里想的是,匹茨堡下半旗是因为他们最终确定莱斯特·法利死掉了。这是官方的讯息:整个死掉了,不仅是内心。他没把这个告诉任何人。有什么意思呢?事实就是事实。“为你感到骄傲,”路易在他的耳边悄悄说,“知道你做得到。我知道会这样。”斯威夫特对他说:“如果你想谈谈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