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大都市(第8/12页)

她被抱到一张椅子上,她站在那儿,两脚微微晃动,手里的玻璃杯倾斜着,香槟滴落出来。

“圣诞快乐。”

“新年好。”

“从今天起事事顺心……”

跟着她进来的一个金发年轻人以复杂的舞步绕着桌子,唱道:

噢,我们去动物展览会

那里有小鸟和野兽

在月光下

那只大狒狒

正在梳理它的褐色毛

“真好,”菲菲·沃特斯大喊,揉乱了“钻石纽扣”的灰色头发。“真好。”她踢了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在房间里欢快地跳跃,使劲地踢腿使她的裙子都堆到膝盖上了。

“噢,看哪,腿踢得高的小法国女郎!”

“等着瞧小马芭蕾舞吧。”

男人们的脸上映出她的细腿,闪光的黑丝长筒袜向下越来越细,直到藏进玫瑰花饰的拖鞋里。

“她是个让人发狂的小东西。”“斗篷”大叫。

真好。郝利奥克在门口摆动身体,礼帽歪到蒜头鼻子上去了。她喊了一声,把那礼帽踢掉了。

“击中目标!”大家齐喊。

“天啊,你踢到我的眼睛了。”

她圆睁双眼看了他一秒钟,随即趴在“钻石纽扣”胸前大哭起来。“我不是想侮辱您。”她抽噎着。

“摸摸另一只眼睛。”

“来人,拿纱布。”

“天啊,她也许把他眼珠子给踢出来了。”

“侍者,去叫辆出租马车。”

“医生在哪儿?”

“这家伙要花不少钱看病。”

“蒜头鼻”踉跄着往外跑,一块浸满眼泪和血的手帕盖在他眼睛上。人们跟着他冲出门,最后出来的是那个金发男孩,一边转圈一边唱:

在月光下

那只大狒狒

正在梳理它的褐色毛

菲菲·沃特斯头放在桌上,呜咽着。

“别哭了菲菲,”上校还坐在那儿,他一整晚都坐在那儿。“我这儿有些东西大概对你有好处。”他沿着桌子推过来一杯香槟。

她吸吸鼻子,开始用小嘴喝香槟。“嗨,罗杰,你的孩子怎么样?”

“他还好,谢谢……太乏味了,你知道吗?整晚跟这帮可恶的暴发户在一起……”

“我饿了。”

“好像没剩下什么吃的了。”

“我不知道你也来,否则我会早点到的,真的。”

“真的?……那很好。”

一段很长的烟灰从上校的雪茄上掉落;他站起来。“菲菲,现在我要叫一辆出租马车来,我们一起去公园……”

她喝光香槟,接着使劲点头。“亲爱的,已经4点钟了……”

“你带外套了吧,亲爱的?”

她又点头。

“可爱的菲菲……我看你准备得不错。”笑容扭曲了上校那张烟草色的脸。“好,过来吧。”

她眼睛发花,四处张望。“我来时不是有个伴儿吗?”

“完全没必要考虑这个!”

在大厅里,他们遇到了金发年轻人,他正对着人造棕榈叶下的消防水桶呕吐。

“别管他。”她说着皱皱鼻子。

“完全没必要。”上校说。

埃米尔把他们的外套拿来。红发女孩已经回家了。

“小子,看这儿。”上校挥舞着手杖。“给我叫辆出租马车……要保证马匹干净,车夫清醒。”

“欢迎再次光临,先生。”

房顶和烟囱上方的天空呈现一片宝石蓝。上校深吸了三四口拂晓的空气,把雪茄扔到水沟里去了。“我们去克莱利蒙吃一点早餐吧。整晚我什么都没吃。讨厌的甜香槟,唷!”

菲菲咯咯地笑。上校检查过马匹的后蹄,又拍拍它的头,他俩这才上了马车。上校细心地让菲菲靠在自己腋下,然后他们就出发。埃米尔在饭店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把一张5美元的钞票展平。他累了,脚背疼。

埃米尔迈出饭店的黑色门时,看见贡戈正站在门口等着他。贡戈的脸冻得发绿,翻卷着的衣领已经磨破。“这是我朋友,”埃米尔对马可说。“曾在一条船上干过。”

“你外衣里面没藏瓶酒吧?我看见有些鸡肉还没坏就给倒掉了。”

“怎么回事?”

“失业了,全部情况就是如此……我从那家伙那儿什么也要不来。过来喝点咖啡。”

他们在一辆餐车里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点了咖啡和炸甜圈。

“好吧,你喜欢可恶的农村猪?”马可问。

“为什么不?我哪儿都行。都一样,在法国挣得少但活得舒服;在这儿挣得多但活得不舒服。”

“这个世界完全颠倒了。”

“我想我会回船上……”

“你们这些家伙到底为啥不说英语?”一个脸似菜花的男人说,他把三杯咖啡用力地放在餐台上。

“如果我们说英语,”马可呵斥道,“也许你不喜欢我们谈话的内容。”

“他们为啥开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