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6(第3/6页)
波洛克满怀敬意地把眼睛低了下来:“嗯,当然,这就是做销售的辛酸,”然后他赶快把话题引向这个故事里比较开朗的一面,“不过这件事确实太有意思了,弗兰克。我之前不知道你居然是诺克斯员工的儿子。奇怪的是班迪从来没有提起过。”
“我想班迪根本就不知情。我面试这份工作时没有提起我父亲。”
波洛克一边皱眉一边微笑。“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父亲为公司卖了一辈子的命,而你没把它当做你面试的筹码?”
“嗯,没错,就是这样的。我没有提起。那时候他已经退休了,至于我——我不知道,总之我没有说。那个时候看来应该是不说更好。”
“弗兰克,我必须告诉你,我很佩服。你不想别人因为你父亲而优待你,你只想靠自己的能力在这里生存,没错吧?”
弗兰克不舒服地换了个姿势,“不,也不完全是那样。我不知道,反正……挺复杂的。”
“要不复杂才怪呢,”波洛克一脸郑重地说,“很多人肯定不能理解。弗兰克,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对此非常佩服。我想你父亲也感到很骄傲,对吗?哦,不对,等一下。让我试试我判断人的性格有多准。我打赌我能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这只是一个猜测啊。”他眨了眨眼睛,“这是一个基于经验的猜测。我打赌你告诉父亲,你是靠着他的名声才得到了这份工作,这样你就可以让他高兴,我说得对不对?”
令人懊恼的是,波洛克猜对了。那年秋天,弗兰克穿着一身拘谨的西服,带着妻子一起去看望父母。去哈里斯堡的这一路上,他盘算着怎样才能装作漫不经心,而又能详尽地把两则重大消息宣布出来:他有了工作,爱波有了孩子。他可以这样说,“哦,对了,顺便说一下啊,我找了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其实是有点傻的工作,不是我感兴趣的东西,但是收入很不错……”然后他就能“顺便”把一切告诉老人。
但是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他违背了本意。哈里斯堡拥挤的小客厅里弥漫着药物、衰弱和死亡临近的气息。在这里,厄尔竭力地表现得和蔼一些,弗兰克的母亲竭力地对即将诞生的孩子表现出激动和兴奋,而爱波则竭力地表现出甜美和羞涩的自豪;当这些伪装的温情团团包围着他时,那个想要嘲弄父亲的浪荡子妥协了。他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总公司雇用了我!——就像拿着优秀的成绩单回家向父母汇报的孩子。
“你都见了哪些人啊?”厄尔追问。他在一瞬间年轻了十年。“特德?哪个特德啊?特德·班迪?我想我不认识这个人。当然我已经忘记了很多名字。不过我猜他应该知道我吧,对吗?”
“那当然,”弗兰克的声音直接从喉咙里冒了出来,“他当然知道你。而且他对你的评价非常高。”
直到他和爱波坐在开往纽约的火车上,他才恢复了正常的脸色。他挥拳击打自己的膝盖,说:“他打败了我。这不是最糟糕的事吗?那个老混蛋再次打败了我。”
“我就知道会这样,”波洛克温情脉脉地说,“让我告诉你吧,弗兰克。我对人的预感很少出错。对了,吃甜点的时候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浓缩果汁?”
午餐快到尾声了,今晚爱波说不定会问,“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就坐在那里吃了整顿午餐,讲述了你一生的经历,就是没告诉他你秋天就会离开公司?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弗兰克想。
但波洛克根本不给他机会,他又说回公司的正事了。那么谁去照顾新生婴儿呢?谁来架设起这座桥梁呢?
“……是你的公共关系专家吗?你的电子技术工程师?还是你的管理顾问?当然他们在全盘计划里会扮演重要的角色,他们会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里贡献出自己的专业知识。但是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他们当中没有人具备合适的履历或资格,来完成这个搭建桥梁的重任。弗兰克,我跟这个行业里顶级的广告人和销售人员谈过,我跟一些最出色的技术人才和全国最优秀的管理人员谈过,我们得到一致的结论:这是一种全新的工作,我们需要培养出全新的人才来掌握它。”
“过去这六个月我一直到处走动,想要在公司的内部或外面物色几个恰当的人选。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看中了五六个来自不同领域的年轻人,我希望还能再找五六个这样的人。你现在明白我在做什么了吧。我是在给自己招募一个团队。现在请让我——”他抬起一只厚厚的手掌表示不想被打断,“让我说得具体一点。你做的那张小宣传册只是一个开始。我希望你按照我们在班迪办公室里规划的那样,把整个系列都做出来。不过我操作的东西比这个庞大得多。就像我说过的,整个计划还没有成形,现在什么事都不是绝对的,但你至少理解了我的思路。我有预感,你正是我需要的那种人。我可以派你到全国各地去会见各种各样的人,平民百姓、商务论坛、销售同行,还有我们的客户或潜在客户。你要做的事,就是站在他们前面,然后说话。你要跟他们介绍电脑,而且要说得很熟练,每句话都有根有据;还要回答他们的问题;你要用商人可以理解的语言,告诉他们资料处理电子化是怎么回事。弗兰克,我承认也许我已经是那种老式的销售人员,但是我有一个信念:如果你想要推销一个想法,无论是多么复杂的理念,没有什么比一个活生生的人现身说法更有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