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源自他裤裆的怪物?(第9/13页)

那是一个谜,答案在躲避他。

他们也吃了一点儿那头可怜的猪的肉,这是一件事关名誉的事情。如果不打算吃那头牲畜的肉,你为什么要宰杀它?他们小心谨慎地吃着,在咀嚼过程中避免去想一样东西——澡盆里漂浮的碎肉。他们咀嚼吞咽。这头猪可以做出上好的培根哦,吃完第一顿后,再吃就容易多了,他们用猪剩余的部分换回了酒和食用油。

现在他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他想在床上躺一会儿。打开窗户,冷风吹了进来。也许要把毯子往上拉拉。

随后他睡着了。

他肚皮朝上地浮在一个白色的大澡盆里。一些手伸了进来,在把他往上拉的过程中,他散架了。他眨眨眼睛。外面太亮了,闭上眼睛会舒服很多。他曾看见过一头猪流汗,那头他们宰杀、用水煮开、在澡盆里流汗的猪。

人和一头优良白猪之间有一个差别:猪的每个部分你都可以利用,猪鬃和骨头,猪嘴猪蹄猪皮,一整头该死的猪。遗憾的是,人的好多部分都会被浪费掉。

想到猪腿脱落下来时朋友的表情,他不由得笑了起来。或许直到现在他才觉得好受些了。

卢伊吉对无边的幻象的沉思

卢伊吉怎么样了?他想瞅一眼上帝模样的努力又进行到了哪一步?他几乎足不出户,确信这种实验需要一个封闭的环境——照片一定要有框。如果没有边框,那岂不成了一个眼睛无法观察的无边无际的东西?

眼睛能看见无边的东西,但人的大脑无法处理看到的东西。试想一下,把一个无边的幻象分解成若干份有限的部分。

绝对不可能,卢伊吉心想。马厩的大门永远是紧闭着的。他把窗户漆成黑色,“档案室”成了一间暗房。

怎样才能知道照片的“自我处理”已经完成?如果过早打开窗户,会不会把实验毁在一个至关重要的发展阶段?

想看看他坐在黑暗中苦思冥想上帝照片的样子?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屋里太黑,根本就看不见他。倒是能听见,当他坐在三条腿的凳子上移动时,凳腿发出的“吱吱”声证实卢伊吉还活在人间。

他正在与一个艰难的问题搏斗。他一直假设上帝是有眼睛的。可是在暗房里坐久之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命题。

难道假设存在一个瞎了眼的上帝比假设一个无所不见的上帝更荒谬吗?什么都看不见,难道这样的上帝就不值得我们去爱?难道这样的上帝就不能成为我们怜悯和同情的对象?上帝,已知世界和未知世界的创造者,创造了让人赞叹不已的大千世界,可是他自己却什么都看不见。上帝只能像蜥蜴了解石块那样来了解一切——在爬行中借助肚皮来感受知识。

卢伊吉陷入了混乱。难道这就是存在诸如油滑、泥泞之类触觉的原因?无数不同形式的光滑——玻璃和大理石的光滑,丝绸和天鹅绒的光滑,就像眼球,表面的光滑与里面不同,果冻一样光滑的眼球水状体。

在瞎子上帝的国土上,在他创造的黑暗里,盲人是不是比视力正常的人更接近上帝?这是否就是最开始的时候,上帝说“要有光”的原因?那种创造出了自己都没见过的东西的震撼?所以能不能说在某种具有神性的生物身上存在某种上帝也难解开的谜?

如此强度的思考让卢伊吉脑瓜发疼。

这不是一种剧烈的疼痛,更像是一种迟钝的悸痛,占据了他的后脑勺、他的延髓,他整个脑壳都在疼。

他的小脑成了一堆豆腐渣。他的脑筋被他还不是很习惯的沉甸甸的思想拉紧了。

他的脑子眼看就要向外炸开、向内崩塌,还是彻底颠覆?动词和行动在躲避他,新想法在和旧想法打仗。脑子被塞满后,又被塞进去更多的东西,而他的感受和思考还在继续往里面塞信息,自始至终,他胶状的大脑沟回像被棍子鞭打的蜥蜴,不停地蜷缩着。

卢伊吉清醒后,脑壳上的剧痛消退了,他松了口气。他决定不忙于下任何结论,而这个小小的想法也许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他在想怎样才能让自己停止思想,约束住自己,把这个刚冒出来的胡思乱想掐死在摇篮里。他听见了家禽在“档案室”里四处走动发出的“咯咯”声。他随手拿起一碗剩菜,那是他中午吃剩下的,用一把叉尖弯曲的破叉子敲打着铁碗。鸡阴沉地看着他,他及时制止了自己思考鸡眼看到东西的与人、狗和蜥蜴的眼睛看到的东西有什么不同的企图。

得换一种做法。他打开马厩沉重的大门,一阵清新的空气汇入马厩里的霉味。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