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7/9页)

弗雷迪听见父亲的喊声,听见父亲喊他生下来的名字,紧接着听见两声响亮的枪响。他下车时已经慌了神,甚至忘了拔枪。两名刺客轻而易举就能撂倒他,但他们过于惊慌,一方面肯定知道二儿子有枪,另一方面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他们拐过路口消失,留下弗雷迪一个人在路边陪着流血不止的父亲。大道上的购物客有几个躲进门洞或扑倒在地,剩下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弗雷迪仍旧没有拔枪。他似乎吓傻了,盯着父亲脸朝下趴在柏油路上,身边发黑的血泊已经汇成湖泊。弗雷迪的肉体陷入休克。人们重新露头,有人见到他摇摇欲坠,扶着他到路边坐在马路牙子上。唐·柯里昂失去知觉的躯体周围聚起人群,直到第一辆警车拉着警笛分开一条路。紧跟着警车的是《每日新闻》的无线电报道车,车还没停稳,摄影师就跳下来,开始拍摄血泊中的唐·柯里昂。又过了几分钟,救护车赶到。摄影师把注意力转向弗雷迪·柯里昂,他哭得不加掩饰,这幅画面实在太滑稽了,因为他那张硬朗的爱神脸上,粗鼻梁和厚嘴唇沾满了鼻涕。警探在人群中散开,更多的警车陆续赶到。一名警探在弗雷迪身边跪下问话,但弗雷迪过于震惊,无法回答。警探伸手从弗雷迪的大衣里掏出钱包。他看了一眼证件,对搭档吹声口哨。几秒钟后,一群便衣警察把弗雷迪和人群隔开。第一个警探发现弗雷迪的肩套里有枪,掏出来拿走。他们抬起弗雷迪,把他塞进一辆没有标记的警车。见到这辆车开走,《每日新闻》的无线电报道车跟了上去。摄影师还在拍摄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东西。

父亲遭到枪击后半小时,桑尼·柯里昂连续接到五个电话。第一个来自约翰·菲利普斯警探,他收柯里昂家的黑钱,坐在赶到枪击现场的第一辆便衣警车里。电话接通,他劈头就问桑尼:“听得出我是谁?”

“听得出。”桑尼答道。他刚才在打瞌睡,喊他来接电话的是他妻子。

菲利普斯也不废话,语速飞快:“有人在你父亲的办公楼外面刺杀他。十五分钟之前。他还活着,但伤得很重。救护车送他去了法兰西医院。警察把你弟弟弗雷迪带到切尔西分局去了。等他们释放他,你最好给他请个医生。我这就去医院,协助询问你家老头子,但前提是他能说话。有情况我随时通知你。”

隔着桌子,桑尼的妻子珊德拉发现丈夫涨红了脸,眼神发直。她悄声说:“出什么事了?”桑尼不耐烦地朝她一挥手,叫她安静,转身背对妻子,对着听筒说:“确定他还活着?”

“对,确定,”警探答道,“流了很多血,但我认为看起来可怕,实际上还好。”

“谢谢,”桑尼说,“明早八点整在家等着。有一千块送到。”

桑尼放下听筒,强迫自己坐着不动。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弱点就是脾气火暴,此刻要是乱发脾气,结果可能是致命的。首先必须找到汤姆·黑根。他正要拿起听筒,电话又响了。来电者是家族许可的赌博簿记,负责唐的办公室所在的区域。簿记说唐遇到暗杀,在街上被乱枪打死。桑尼提了几个问题,得知簿记的线人未曾靠近尸体,桑尼认为他的消息并不确切。菲利普斯的内部线报更加准确。刚放下听筒,电话就第三次响起。打来的是《每日新闻》的记者,他刚说明身份,桑尼·柯里昂就挂断了电话。

他打到黑根家,问黑根的妻子:“汤姆还没到家吗?”她说:“没有。”还说离他应该到家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在等他回家吃饭。“叫他打电话给我。”桑尼说。

他试着厘清思路,试着想象父亲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反应。他立刻想到肯定是索洛佐发动了袭击,但要是没有更强大的势力撑腰,索洛佐可没胆子清除唐这种地位的家族领袖。电话铃第四次响起,打断他的思绪。听筒里传来的声音非常柔和,彬彬有礼,问:“桑蒂诺·柯里昂吗?”

“对。”桑尼说。

“汤姆·黑根在我们手上,”对方说,“大约三小时后,我们将释放他,让他带来我们的提议。别匆忙下决定,先听听他怎么说。否则你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木已成舟,现在大家必须讲道理。别发你那出了名的脾气。”音调稍微有点嘲讽。桑尼拿不准,但听起来很像索洛佐。他装得意志消沉,有气无力地说:“我等着。”他听见对面咔嗒一声挂断,扭头看一眼沉重的镶金手表,把准确的来电时间写在台布上。

他坐在餐桌前,皱起眉头。妻子问:“桑尼,怎么了?”他冷静地说:“老头子被人放了冷枪。”见到妻子的震惊表情,他不耐烦地说:“别怕,他没死。不会发生其他事情了。”他没说黑根的事情。电话铃第五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