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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等两个小时,太煎熬了。

他很犹豫,不知道是要继续坐在这里,还是回到地铁里,还能去哪里呢?以前,他很喜欢林荫大道街区,自从戴着一前一后的广告牌走遍那里后,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于是,他在公园里闲逛,尽管提前来到这里,他还是错过了时间。

当意识到已经7点15分了,焦虑感便开始加剧,接着,他浑身是汗,立马迈着大步离开这里,转身往回走,眼睛看着地面,现在7点20,他总是这样犹犹豫豫,一点也不果断。快到7点半的时候,他回到住宅前,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有一种想要回家的冲动,但是,一想到佩里顾会派人来找他,来接自己的司机没有女主人体贴,他立马就有了一万个理由,这些理由不断来来回回撞击着大脑。他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于是跨上六步台阶,按了门铃,还悄悄地往后抬起脚,在小腿肚上来回擦了擦鞋,接着,门开了。他的心猛烈跳动着,面前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像座大教堂,到处都有玻璃窗,屋子里的一切都很美,来应门的女佣人也很漂亮,棕色的短发飘逸着,脸上焕发容光,天哪,还有那张嘴,那双眼睛,在阿尔伯特看来,富人们的一切都是美的,就连雇用的穷人也一样。

宽阔的大厅里,每一边都铺着黑白相间的大方砖,有五个球形的高脚灯簇拥在楼梯口,这个巨大的楼梯是用圣雷米的石头砌成的,两边的护手用白色大理石做成,卷轴状的栏杆向楼里平台延伸上去。那里挂着一顶装饰艺术风格的分枝吊灯,黄色的光芒散开来,就像跌进了苍穹。漂亮的女仆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尔伯特,还问了他的名字。阿尔伯特·马亚尔。他看着周围,没有一点遗憾。就算他尽一切努力,一件不是量身定做的西装、一双贵得离谱的鞋子、一顶有牌子的大礼帽、一件西装或者一件燕尾服,身上无论穿的是什么,都让他散发出乡下人的气息。这个极其不搭调的穿着,过去几天的焦虑,以及为了这个约定长时间等待的紧张情绪……阿尔伯特笑了起来,没有其他动作。他为自己笑,笑的也是自己,双手放在嘴前这种本能的反应如此真实,就连美丽的女佣人也笑了起来,那排牙齿,天哪,那个笑容,甚至是她尖尖的粉红色舌头,真是奇观美景。不知道他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她的眼睛,又或者是到现在才发现这些?那双眼睛乌黑又明亮。两个人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笑什么,她转过身,脸通红,脸上仍然挂着笑容,接着便又开始服务,她打开左边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候客厅,宽敞的房间里有一台三角钢琴、几个中国陶瓷花瓶,樱桃木的书架上放满旧书,还有几张皮质的扶手椅。她向他指了指那个房间,告诉他可以随意坐下。她最后只是说了声“对不起”,为那个情不自禁的笑感到尴尬,他挥了挥手:不,不,不,没事。

现在,这间房间里就剩下他一个人,门已经关上了,仆人会去通知,告知主人马亚尔先生在等着,他停止傻笑,这里的安静、庄重和奢华不得不使你闭上嘴。他摸了摸那些绿色植物的叶子,想着那个小巧可爱的女佣人,如果他敢去……接着,他试着翻了几本书,看了看书名,快速略过一本文集的目录,犹犹豫豫地碰了碰那台大钢琴。他要等到最后她结束工作,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有男朋友了?他试了试扶手椅,坐上去,站起来,又试了试长沙发,这是一张柔滑的上等皮质沙发,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茶几上的几张英语报纸,然后挪了挪,心里还想着那个漂亮的女佣人,不知道怎么做才好。难道离开的时候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句话?或者更好的是,装作落下了什么东西,再敲一次门,塞张纸条到她手上,写上自己的地址?不管怎样,都得忘记点什么,比如忘了拿雨伞。他一直站着,翻阅着《时尚芭莎》《美术公报》《时装指南》。坐在沙发上或者等她下班,这样最好,要像刚才那样逗她笑。茶几角落放着一本很大的纪念册,封皮很精美,摸上去十分柔滑,如丝绸一般。如果邀请她共进晚餐,得花多少钱?先确定去哪儿,再左右为难,他拿着纪念册,一边打开一边想,迪瓦尔餐厅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要约一位漂亮的姑娘上那儿去,不太可能,特别像她这样在大房子里工作的,甚至是在厨房里干活的,她见过的都是银质餐具。突然,他一阵胃痛,手心全是汗,滑溜溜的,接着又咽了咽口水,生怕吐出来,胆汁的味道占满整个口腔。在正前方,他看到一张结婚照,照片里,玛德莱娜·佩里顾和奥尔奈·普拉代勒上尉站在一起。

是他,绝对是他,阿尔伯特不会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