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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阿尔伯特走过来,司机长叹一口气。转瞬间,他掀开盖在卡车上的篷布,拿起一把铁质挂钩,钩住放置在车最里面的木棺,用尽全力往自己这一头拉。不一会儿,两人就抬着木棺走在了墓地的小路上,司机在前,阿尔伯特在后。
司机走得太快,阿尔伯特像平时那样有些跟不上脚步,最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小跑跟在后面,似乎每一步都要松手或者直接摔倒在地。最后,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之前挖好的坑旁边,这里味道极其难闻。
这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橡木棺材,上面有好几个镀金的把手,棺材盖上还镶着一个用铁锻造的包金的十字架。这和墓地有些格格不入,因为这里是用来放棺材的,不是一个要装饰得奢华的场所。战争期间,这样的场景不常见,只有那些富人才拥有一个死后可以躺着的床,而那些年纪轻轻就死了的人只能睡在一张草席上,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这样的想法一直纠缠着阿尔伯特,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然而,身旁的每个人似乎很轻松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棺材盖被抬起,放到一边。
司机迈出一大步,跨到躺着尸体的坑里,他弯下腰,伸出手去抓住包裹尸体大衣的一头,然后递了个眼神给阿尔伯特,像是要臭骂他一顿,谁知道呢?阿尔伯特立马上前,跳到坑里,他满脑子都是焦虑,整个人看起来惊慌错乱,因为司机大声说:
“你到底行不行啊?”
两人一起弯下腰,闻到了尸体散发出的腐烂味,他们抓住大衣两头,发出沉闷的叹息声。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最后向上一抬就把尸体弄了上去,扔到坑边上。尸体落地那一刻,咚的一声,听上去十分凄惨。其实,尸体不太重,但是,要弄出去就只能用扔的。剩下的就简单了。
司机先爬出坑,阿尔伯特跟着爬了上去。随后,一人一头抬起尸体,摇摇晃晃放到木棺里。这一次,几乎没什么声音,放下尸体那一刻,司机立马关上了棺材盖。坑里面好像还有几根骨头,应该是搬动尸体的时候掉下去的,但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不管怎样,上尉和司机都认为,对这么一具尸体来说,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这时,阿尔伯特看到佩里顾小姐已经坐到车里去了,她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太痛苦,还能期待她做点什么呢?特别是看着自己弟弟的身体上爬满了蛆。
没有人能一直待在这里,回去的路上,一定会哭成泪人。眼下,司机拿出两根长布带,套住木棺,封好盖子,以防气味扩散到整个车厢,接着汽车掉头,准备向反方向开走。阿尔伯特独自一人站在后面,另外两人站在前面。此时,上尉点燃一根烟,泰然地抽了起来。阿尔伯特累得半死,特别是腰,十分酸痛。
抬着棺材上车时,司机和上尉在前面抬起木棺,阿尔伯特在后,显然,后面的位置永远为他而留,这是他应该待着的地方。然后,大家向上一抬,嘭的一声放了上去,木棺底部刮着卡车后车厢的铁板,咯咯作响。卡车后面,小轿车也发动了起来。
年轻女人下了车,缓缓向阿尔伯特走了过去。
“先生,谢谢你。”她说道。
阿尔伯特正想着要回一些什么话,佩里顾小姐抓住他,从肩膀滑向手腕,直到摊开他的手掌,放了好几张钱在上面,然后再扣回他的手指。对阿尔伯特来说,她的这样一个简单动作……
还没缓过神来,她就回到了车里。
司机绑好木棺,拉紧绷带,绑到卡车侧栏。这样,木棺就不会动来动去。接着,上尉对着阿尔伯特示意了一下,用手指了指墓地,那个大坑需要快点填平,如果让它留在那儿,宪兵就会来调查,就好像是必须的一样。
阿尔伯特拿起铁锹跑过去,但还是有些犹豫,于是转过了身。
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大约三十来米远的地方,马路一旁传来小轿车发动机的声音,车渐渐开远。接着,停在下坡的卡车也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