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奥德赛[11](第10/14页)

“过了很久,我又回到了那个靠近海峡的港口,一到那里,我就听说他已经横渡大洋,到俄罗斯南面温暖地区的东岸捉海豹去了。这时候,我已经成了一个水手,就跟他那一族的人乘船出发,追踪着他去捉海豹。那个新地区那边没有多少船,整整一春,我们的船都守在海豹群的旁边,把它们朝北方赶。后来,母海豹怀了孕,全游到俄国沿海,我们的人就发起牢骚,害怕了。因为那儿常常下雾,乘小船的人每天都有几个失踪。水手们都不肯干了,船长只好沿原路返航。不过我知道那个黄头发的海上流浪汉不会害怕的,他会跟在海豹群附近,一直追随到很少有人去的俄罗斯群岛。于是我就在黑夜里,趁守望的人在船头甲板上打盹儿的时候,放下一只小艇,独自朝那个暖和的长岛划去。我一路向南划,去同江户湾[24]附近的人会合,他们也是什么都不怕的野家伙。吉原的姑娘个子很小,皮肤光亮得像钢一样,非常漂亮;可是我不能在那儿停下来,因为我知道恩卡一定在北方的海豹巢穴附近的海上颠簸。”

江户湾的人来自世界各地,他们不信神,也没有家,乘的船都挂着日本旗。我跟着他们一块儿,到了富饶的铜岛的海岸,我们的船舱里皮子堆得高高的。直到我们准备要走的时候,我们在那片沉寂的海面上,一个人也没有看见过。后来,有一天,一阵狂风吹散了大雾,有一只双桅帆船正在急急地向我们驶来,它后面有一艘烟囱里冒着浓烟的俄国战舰在紧紧地追赶它。我们张满帆,吃住横扫过来的风飞逃,那只双桅机帆船却越逼越近,因为我们每前进两英尺,它却已经追过来三英尺。船尾站着的正是那个头发像海狮鬃毛的家伙,他正在按着横木压住帆,生命力非常充沛地笑着。恩卡也在那儿——我一瞧就认出是她——

炮火一开始从海面上飞过来,他就把她送下舱去了。我刚才说过,我们前进两英尺,它却已经追过来三英尺,直到它给浪一掀起来我们就看见了它的绿色的舵——

我们已经处在俄国人的炮火射程之内,我一面掌稳舵轮,一面咒骂。因为我们知道,他有心要赶过我们,趁我们给捉住的时候逃掉。我们的桅杆给轰倒了,我们像受伤的海鸥一样在风中乱转,他就一直向前驶去,驶出水平线外——他同恩卡。

“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新剥下的皮本身就说明了一切。于是他们把我们押到一个俄国港口,然后又押到一个荒凉的地方,逼着我们在矿里挖盐。因此,有的人就死了,还有……还有几个总算没死。”

纳斯掀开他肩膀上的毯子,露出疙疙瘩瘩的肌肉,分明是给鞭子打的一道道伤痕。普林斯连忙替他盖好,因为看见了真不好受。

我们在那儿熬了很久,有时也有人往南面逃,不过他们总是又给抓了回来。因此,等到我们这些从江户湾来的人在晚上动起手来,夺下警卫队的枪之后,我们就向北走。那片地方很辽阔,有潮湿多水的平原,还有许多大森林。天冷之后,地上的雪很深,谁也认不出路。我们在无边无际的森林里,疲惫不堪地走了好几个月……那种光景,现在我也记不得了,因为那里没有什么吃的,我们常常躺着等死。最后,我们还是走到了寒冷的海边,不过,只剩下三个人瞧到了大海。一个是从江户来的船长,这一带大陆的地形,他脑子里都记得,他还知道人们在哪儿的冰面上可以从这片大陆到另外一片大陆。他于是领着我们走——因为路太长,也不知走了多久——

后来只剩了两个人。等我们走到了那个从冰上渡海的地方,我们遇到了五个陌生人——

当地的土人,他们有很多狗,还有很多皮子,可是我们穷得什么都没有。因此,我们就在雪地里跟他们打架,后来,他们都给打死了,那个船长也死了,狗同皮子都归了我。接着,我就从冰上渡海,不过冰已经碎了,我曾经一度在海里漂流,直到一阵强大的西风把我刮上了岸。然后我就到了高洛温湾、帕斯提里克,还有那个神父那里。接着我就向南,向南,走到了我头一次流浪到的那个温暖的、充满阳光的地方。

“可是,海里不再有什么出息了,出去捉海豹的人,利润小,风险大。船队都分散了,那些船长和水手,都不能告诉我我要找的那个人的消息。因此我就离开了永远不会安静的海洋,到树木、房子和群山永远待着不动的陆地上去奔波了。我走得很远,也学会了很多事情,甚至连读书写字都会了。我觉得,这样也好,因为我想,恩卡一定也学会了这些事情,有朝一日,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你们当然明白,到了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