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7/21页)
他吃着土豆,喝着葡萄酒,他的安详得到了回报:随着一声豪爽的“你好”,陌生人走了进来:他身上裹着一件女式晨衣,赤着两脚,锻铁似的头发闪闪发亮。
瓦莱里安的目光谨慎地从那人的头发掠到晨衣再到赤脚。那人咧嘴笑了。他低头回望着瓦莱里安,说道:“我不是从窗户进来的。”
瓦莱里安局促地一笑。
“早晨好,西克先生。”那人说。
“斯特利特。瓦莱里安·斯特利特,”瓦莱里安说,“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格林。威廉·格林。”
“好啊,早晨好,威利(威利是威廉的昵称。)。睡得可好?”
“好,先生。我从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你的名字真叫瓦莱里安吗?”
“是啊。”瓦莱里安无奈地耸了耸肩,还笑了笑。
“我曾经吃过一种糖果,就叫瓦莱里安。”
“我们的,”瓦莱里安说,“我们的糖果公司生产的。”
“不是开玩笑吧?用了糖果的名字?”
“是糖果用了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根据一位皇帝(指古罗马皇帝瓦勒良(?-260),公元253 年至260 年在位。)的名字起的。”
“噢。”那人说着,向花房四下看了一眼。体验过户外的炎热,这屋里突然的清凉让人很舒心。这里随处可见的花盆与花盒里长出的植物让花房里很是阴凉。“这里真好看。”他说,仍然在微笑。
“告诉我实话,”瓦莱里安说,“别等你被你看到的弄昏了头。你在我太太的卧室里是想干什么?”
那人止住了笑。“实话?”他有点难堪地低头看着砖砌的走道,“实话就是我弄错了。我以为是另一间屋子。”
“什么另一间?”
“另一间卧室。”
“吉德的?”
“是的,先生。我以为我昨天嗅到了在后面炖生蚝的味道。天黑得早,我指的是有雾。他们把做熟的留在了厨房,我以为我能弄到一些,可是没等我弄到,我就听见他们回来了。我没法从后门跑,就只好跑进另一扇门。那是一间餐室。我跑上楼,进了我看到的第一间屋子。我进去以后,看出那是一间卧室,不过我以为是被你们叫吉德的那个人的。我打算在那儿藏到能出来再说,可是后来我听见有人进屋,就躲进了壁柜里。她打开门,开灯照到我时,我和她都吓了一跳。”
“你在这儿躲躲藏藏已经好几天了。你为什么不去厨房要些东西吃呢?”
“害怕。我没有护照,我跟你说过。你打算把我交给警察吗?”
“唉,当然不能穿着这身起床的衣服。”
“是啊,”他又瞥了一眼身上的晨衣,笑了,“他们会让我好好活着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借给我一套旧西装,那样我就可以像模像样地去坐牢了。”
“你要是穿上我的一身西装,他们会让你当州长的。我会让西德尼给你找点什么穿的。不过,要是他把你的脑袋咬下来,千万别惊讶。”
那人突然跳起来,在砖地上跺着脚。
“怎么回事?”
“蚂蚁。”他说。
“噢,亲爱的。是你放它们进来的,我的杀虫药又用光了。”瓦莱里安站起身,“那边,那个罐子。把门槛喷一下。不会太管用,但一时还能起点作用,再把细布门帘塞紧点。”
那人照吩咐做完后,说:“你应该弄些镜子来。”
“要镜子做什么用?”
“放到门外。蚂蚁不会靠近镜子的。”
“真的?”
“真的。”他说着,把一些灭蚁剂喷到腿上。他的晨衣的腰带松开了,晨衣一下子敞开了。瓦莱里安看着他的生殖器和黝黑精瘦的大腿。“你可不能这样在女士们面前走来走去。别穿这个了,去告诉西德尼给你些衣服。告诉他是我说的。”
那人抬头看着他,晨衣垂在身体两侧。“你不打算把我交出去?”
“我想算了。你又没拿什么东西。不过我们得想个办法给你弄些证件。现在就去吧。先弄些衣服穿。”瓦莱里安拿起灭蚁喷雾器,放到一株绿荫浓郁的粗大植物的近旁。那株树的叶子长得茁壮,中间是竖直的长枝。嫩枝上缀有未开的花蕾。瓦莱里安仔细看着那株植物,皱起眉头。
“它怎么了?”那人问,“看来是生病了。”
瓦莱里安转动花盆,从不同角度看着它。“我不懂。它一直这样含着苞,我不记得有多久了。不管我怎么伺候都不开花。”
“摇摇它,”那人说,“它们就是需要往上捋一捋。”说着便走到那圆形花木跟前,用拇指和中指使劲掐那些细枝,仿佛它们是不听话的学生。
“你到底在干什么?”瓦莱里安伸手去抓那人的手。
“别担心。明天早晨就会开花了。”
“要是真开了,我就给你买一套崭新的西装;要是它们死了,我就叫西德尼把你赶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