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丽莎(第10/13页)

“你比别人都清楚,这些年轻人有多精明强干。比谁都清楚……”他的话音在《寂静之夜》的乐声中袅绕着。

“你认为我教他们的东西还不够好?”

她猜透了他的心思?“当然好极了,只是还不够。世界之大,我们不过是沧海一粟。他们想了解非洲——”

“噢,求你了,牧师。别让伤感在我身上蔓延了。”

“如果你把自己从根上砍下,你会枯萎的。”

“根忽略了枝,就会变成白蚁的尘渣。”

“帕特,”他带着略略吃惊的口气说,“你鄙视非洲。”

“我没有。非洲只是对我毫无意义。”

“什么又有意义呢,帕特?什么对你有意义呢?”

“元素周期表和化合价。”

“悲哀,”他说,“悲哀又冷漠。”理查德·米斯纳转过身去了。

罗卡斯·桑兹离开了那群神圣家族的人,对着戴面具的人高声而嘶哑地喊道:“还有房间吗?”

戴面具的人面面相对,然后背对着请求者,再彼此背对着,之后他们像怒狮般摇着头,吼叫着:“从这儿走开赶你们的路吧!走吧!这儿没你们的地方!”

“我们的妻子怀孕啦!”罗卡斯用拐杖指点着。

“我们的孩子快要渴死了!”波尤尔·加里举起一个娃娃。

戴面具的人摇着头,吼叫着。

“跟我这样说可不好,理查德。”

“对不起?”

“我可既不悲哀又不冷漠。”

“我指的是周期表,不是你。把你的忠诚局限于分子,仿佛——”

“我不局限于任何事情。我只是不相信对外国的愚蠢奉献——而非洲正是外国,事实上是五十个外国—是这些孩子的一种出路。”

“非洲是我们的老家,帕特,不管你喜欢不喜欢。”

“我真的不感兴趣,理查德。你想找些外国黑人来认同,为什么不找南美洲的?要不德国,也有这样的情况。他们那儿有些棕肤婴儿,你可以很高兴地和他们联系。也许,你找的只是没有奴隶制的过去时代?”

“为什么不呢?在奴隶制以前有一种完整的生活。我们理应了解其情况。如果我们要摆脱奴隶心理,那就要这样。”

“你错了,如果那是你的土地,你根本没法耕种。奴隶制是我们的过去。什么也改变不了那一点,当然非洲也不成。”

“我们生活在地球上,帕特。整个地球。分离我们,孤立我们——这始终是他们的武器。孤立杀害了几代人。那是没有前途的。”

“你以为他们不喜爱他们的孩子吗?”

米斯纳摸着上嘴唇,发出一声长叹。“我认为他们到死都爱孩子。”

戴面具的角色连连低头鞠躬,到桌子底下举出一张张的方块软纸板,上面画着食物。“来,拿上这个,离开这儿继续上路吧。”他们把画的食物扔到地上,笑着跳来跳去。神圣家族的人退到后面,像是有蛇被扔到了他们跟前。他们用食指指着,挥着拳头,唱道:“上帝会粉碎你。上帝会粉碎你。”观众也哼着附和:“是的,他会的。是的,他会的。”

“成为尘埃!”这是娄恩·杜波列斯的声音。

“难道你敢误解他。难道你敢。”

“他会把你碾成齑粉。”

“说呀,娄恩。”

“在他选定的时刻打击你。”

戴面具的角色当真抽搐着瘫倒在地,这时那七家人也转身走了。“我心里有什么东西把痛苦消除;我心里有什么东西无法解释。”他们微弱的声音由观众中一些强有力的声音伴随着,唱到最后,许多人在抹眼睛。神圣家族的人像围着篝火似的聚在舞台右侧。女孩们摇晃着娃娃。在远处的马槽里,没有放置他的头部的地方。从侧幕处慢慢走上来一个男孩。他头戴一顶宽大的帽子,手提一个皮制的袋子。神圣家族的人在他身后围成半圈。戴大帽子的男孩跪下去,从袋子里掏出瓶子和包裹,一一放在地板上。小小的主耶稣将他可爱的头躺卧下去。

关键是什么呢?理查德自问。只管观赏表演吧,别去管帕特了。他想的是讨论,不是争论。起初他温情脉脉地看着孩子们的动作,后来兴趣就越来越大了。他原以为演出是为了让尽可能多的孩子高兴,才安排了四个店主、七个玛利亚和七个约瑟夫。也许这里还另有道理。七个神圣家族?理查德拍了一下帕特的肩头。“谁把这些凑到一块儿的?我想你告诉过我最初是九家。另外那两家呢?为什么只有一个智者了?他为什么把礼物又收回到袋子里了?”

“你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了,是吧?”

“就请你帮我把这地方弄清楚吧。我知道我是个局外人,但我并不是敌人。”

“你当然不是敌人。但在这座镇子里,局外人和敌人是一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