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尔达(第3/5页)

我们很少谈到我们的父亲。他走了之后没人揍我了,我挺开心,但父亲最后一次彻底地离家出走的时候,我问我哥,知不知道爸爸在哪儿。拉法回答说,关我屁事。

没别的话了。世世代代、永永远远。

伙计们实在闲得发慌的时候,就浩浩荡荡地去游泳池玩,还不用花钱,因为拉法和其中一个救生员是哥们。我在那儿游泳,妮尔达就穿着比基尼在泳池边转悠来转悠去,好炫耀她的好身材,拉法则懒洋洋地躺在遮阳棚底下,将这美景尽收眼底。有时候他叫我过去,我就和他一起坐一会儿,然后他闭上眼睛,我就盯着自己土灰色腿上的水逐渐干掉,没过多久他会叫我再回去游一会。妮尔达转悠完了,就回到拉法躺的地方,跪在他身旁,两人就缠绵起来,他久久地吻着她,双手在她背上摸来摸去。他那双手似乎在说(至少是对我说),十五岁小辣妹的身材就是劲爆。

黑乔伊总是看着他俩。你瞧,他喃喃地说,这妞儿真正点,让我舔她屁眼我也情愿,完事了告诉你们这些黑鬼,那是啥滋味。

如果我不了解拉法的秉性的话,或许还会认为,他和妮尔达是绝配。他看上去可能是爱上了妮尔达,但他这人一贯招蜂引蝶,有好多女孩子爱他爱得发狂呢。比如塞尔维尔注来的那个下三滥白妞;还有新阿姆斯特丹村注的那个黑妞儿,她也在我们家过过夜,他们俩做的时候,她叫床叫得那个响,就像货运列车轰隆隆开过似的。我不记得她名字叫啥了,但记得她的烫发在我们家夜灯下闪着光。

八月份,拉法辞掉了在地毯厂的工作——我他妈累得要死,他抱怨道。有时早上一起来,他的腿骨剧痛难忍,简直没法从床上爬起来。古罗马人有种刑罚,就是用铁棒打断人的这个部位,我帮他按摩胫骨的时候说。这刑罚当场就能把人给疼死。那可真牛,他说道。你再给我多说点好听的啊,你这混蛋。有一天,妈妈带他去医院做检查,后来我看见他俩都穿得一本正经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像啥事都没有似的。他们拉着手。在他这个大个子旁边,妈妈看上去好小。

检查怎么样?

拉法耸耸肩。医生说我贫血。

贫血不算什么大毛病。

嗯,拉法苦笑着说。上帝保佑医疗补助注。

在电视的光亮中,他形容枯槁、面黄肌瘦。

那个暑假是我们成长的一个重大转折点。女孩子们开始对我感兴趣了;我长得不帅,但我擅长倾听,而且手臂肌肉发达,跟拳击手似的。要是换个环境,我也许能出人头地,有妹子有工作,更有一片爱的海洋让我自在徜徉。但在这个现实世界里,我哥已经癌症晚期注,等待我的是漫漫艰辛路。

有天夜里——那时离开学还有几周——他们肯定是以为我睡着了,妮尔达开始跟拉法讲她对未来的计划。我想就连她也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听她在那儿憧憬未来,真是让人心酸透顶。她说她想摆脱醉鬼妈妈,然后开一个团体家庭,帮助离家出走的孩子。但我开的团体家庭会超级棒,她说。只收那些惹上了点麻烦的正常孩子。妮尔达肯定是非常爱拉法,因为她一直说个不停。我听很多人说过什么心流体验注,但那一夜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妮尔达把全身心都倾注在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一刻不停地挣扎着、奋斗着。拉法一言不发。或许他把手插在了她头发里,或者心里在想,我操。她说完后,他甚至都没表示一下赞叹。我真是尴尬得要命。大概半个钟头之后,她起了床,穿上衣服。她看不见我,否则她一定会意识到,我多么仰慕她,在我眼里她是多么美。她两脚伸进裤筒,一下子把裤腰拉上来,扣纽扣的时候吸气收腹。再见吧,她说。

嗯,他说。

她出门后,他打开收音机,开始猛击速度球注。我不再假装熟睡,坐了起来看他。

你们俩吵架了还是咋的?

没吵,他说。

那她怎么走了?

他在我的床边坐下。他的胸膛在出汗。她非走不可。

那她住在哪儿呢?

不知道。他将手轻轻地放在我脸上。你最好少管闲事。

一周后,他换了个女朋友。她来自特立尼达,是印第安人和黑人混血,一口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英国口音。那时候的我们都是这个样子:没人想当黑鬼,死也不想。

后来大约过了两年。我哥已经死了,而我呢,快变成呆子了。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去上学,也没什么朋友,就蹲在家里看Univision注,或者走到垃圾场,抽大麻(我本该把它们卖掉换钱才对),一直抽到两眼抹黑。妮尔达境况也不大好。但她的很多倒霉事和我或者我哥都没关系。她后来又谈过几次恋爱,对其中一个黑皮肤的卡车司机动了真情。那家伙把她带到了马纳拉班注,结果夏天过完又把她甩了。我不得不开车去把她接回来,她住的房子是那种屁股那么点大的棚户,前面有块值不了几个钱的草坪,寒酸得要命;她那做派就跟意大利妞似的,在车里就要对我动手动脚,但我抓住她的手,叫她别这样。回家后,她又和一些更蠢的黑鬼勾搭上了,是些从城里搬来的家伙,个个死乞白赖地追她。这些黑鬼们的老情人们对她恨之入骨,在诺瓦克把她揍了个半死,打掉了她好几颗下门牙。她时不时翘课,有阵子被迫在家里学习,后来就彻底辍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