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巴拉莫(第34/45页)

“我得直、直接跟老爷讲。”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啊,就、就是这么一回事。有人杀死了堂富尔戈尔·塞、塞达诺。我和他在一起,朝‘垃圾坑’这、这个方向走去,想、想看看为什么那儿缺水。正好这、这个时候,我们看到一帮子人拦住了我们去路。从人、人群中出现一个人的声音:‘我认识此人,他是半、半月庄的管家。’

“对我他们都没有在、在意。对堂富尔戈尔他、他们惹得他发、发起火来。他们对他说,他们是革、革命党,是为您的土、土地来的。‘快、快跑!’他们对堂富尔戈尔说,‘快去告、告诉你家老爷,说我们在那边见面!’他的魂都吓、吓没了。由于他身体挺、挺重,跑得不快,但还是跑了。在马跑、跑的过程中,他给打死了。死时一、一条腿在马上,一条腿在马下。

“这时,我连动也没有动、动一动。我等着天快黑、黑下来,就上这儿来向您报、报告发、发生的事。”

“你现在还等什么?干吗不走?快去告诉那些家伙,我就在这里恭候他们。有什么事情他们来跟我说。不过,你先到冈萨格拉辛拐一下,你认识蒂尔夸脱吗?他可能在那里。告诉他,我要见他。你见到那些老兄就告诉他们,我在这里等候他们,叫他们有时间就来。他们是一些什么样的革命党?”

“我也弄、弄不清,他们是这样称、称呼自己的。”

“你告诉蒂尔夸脱,我急需他来。”

“我一定照办,老、老爷。”

佩德罗·巴拉莫回到办公室,将自己关在里面。他感到自己已年老力衰。富尔戈尔倒并不使他难过,因为富尔戈尔终究是个入土半截的人了。富尔戈尔这辈子总算贡献了他能贡献的一切,办事勤快,这也是符合他的身份。“不管怎么说,让那些疯子来尝尝蒂尔夸脱的厉害吧。”他想。

他更记挂起苏萨娜·圣胡安来了。她成天躲在房间里睡觉,醒着时也好像在梦中。昨天夜里他一夜都靠墙站着,借助台灯微弱的灯光,注视着苏萨娜不断翻动的身躯,注视着她那张汗涔涔的脸,看着她的双手在抖动床单,挤压着枕头,一直把枕头都压扁了。

自从让她住到这里来后,他每夜都是这样痛苦地在她身边度过的,总是带着无空无尽的不安和焦虑。他常自问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总会结束的吧,他等待着。万事都有个尽头。任何一种回忆,不管怎样强烈,总有一天会消失。

要是他至少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内心折磨她,使她辗转反侧,夜不成眠,好像要撕裂她,使她成为无用之人,那该多好啊。

他原来以为是了解她的。即使情况并非如此,她知道自己是他在世界上最爱的女人,难道有这点还不够吗?此外,还有一点也是非常重要的,那就是,她可以带着能使其他的一切回忆都消失的这样的想象离开人世,难道这还不够吗?

但是,苏萨娜·圣胡安的内心世界究竟如何,这是佩德罗·巴拉莫永远也不知道的一件事。

“在那热烘烘的沙滩上我的身体感到很舒服。在海风的吹拂下,我闭着眼睛,张开双臂,伸开双腿。大海就在我对面,离我很远。涨潮时,几乎没有在我的双脚上留下泡沫的痕迹……”

“现在讲话的就是她,胡安·普雷西亚多。别忘了将她说的话告诉我。”

“……天色还早。大海的浪涛上下翻滚。浪花消失了,大海明净似镜,碧绿的海水静静地随波而逝。

“‘在大海里我只会脱光衣服洗澡。’我对他说。第一天他跟我一起脱光了衣服。从海里出来时,他身上闪着一片磷光。那时候没有海鸥,只有那些人们称为‘丑嘴巴’的鸟儿,叫起来声音好像打鼾一样。太阳出来后,它们就不见了。第一天他跟着我,即使有我在,他仍然感到孤单。

“‘你好像一只丑嘴巴,只不过是这些鸟中的一只而已,’他对我说,‘夜间我更喜欢你,那时在黑暗中我们俩同床共枕,同盖一条被单。’

“他走了。

“我回来了,我总是要回来的。大海浸湿了我的脚踝,后来退走了;大海还浸湿了我的双膝和大腿,以其柔软的手臂搂住我的腰,在我的胸部旋转;它还搂住了我的脖子,压住我的双肩。这样,我就全身沉溺在大海里。于是,在它的拍击下,我毫无保留地献身于它,被它轻柔地占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