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落泪(第6/6页)
虽然没有失去理性,感情却膨胀涌流。抛开一切的个人意气和自私打算,空想仿佛化作美好甜蜜的现实。
敬子回忆起昨晚朝子说即使跟小山分手也要孩子的那些话,又重陷深思。
要是有了孩子,说不定两个人不会分道扬镳;即便离了,孩子是条纽带,说不定两人也会破镜重圆。
所以,这种轻率鲁莽的冒险很难说不是为将来深谋远虑。
但是,朝子把即将分手之际的怀孕称为一种讽刺,其实,人生更具讽刺性的是将结婚期间两次怀孕却不生的孩子,留在离婚以后生。
就拿我来说吧,和昭男分手以后……敬子到今天早上还拿自己与朝子相比。昭男劝朝子把孩子生下来,敬子想见他想得发疯。要不给医院打电话……昭男的身影缠绕在她的心头,无法消失。
“妈妈,已经十点了。”敬子被弓子一叫,惊醒过来。
“十点了?”
“还是别叫姐姐吧,她一定演出累了。”
“让她睡吧。”敬子拉开布帘,看见弓子站在面前,脸有点发肿。
“你的脸肿了吧?怎么啦?”
敬子陪朝子谈了一夜,弓子可能觉得委屈。
“做了一个梦,哭醒了,脸发沉。”
“什么梦?”
“……”
“那么伤心的梦吗?”
“并不是伤心得哭鼻子的事,可在梦里难过得死去活来。住在目白那时候,妈妈经常晒衣服。我做的就是晒衣服的梦。做这种梦,就怪得很。细绳上挂的净是裙子,都是很好看、很漂亮的裙子,各种各样的颜色花样……”
“这不是好梦吗?”
“后来就不好了。”弓子像是回忆梦中的情景,“听说梦是无色的,我是半睡半醒吧?”
“梦有颜色。我就做过带颜色的梦。”
“是吗?”弓子点点头,“还有妈妈和我都没见过的法式康康舞的裙子。”
“法式康康舞?”
“我和妈妈把这些裙子收下来,最后绳子上剩下一条爸爸的深蓝色腰带。”
“啊,不是光有裙子吗?”
“原先只有裙子,可是把裙子收下来后,发现还有一条男式腰带。”
“梦就是怪里怪气的。”
“……”
“我正不知道怎么办,一阵大风把腰带刮到天上去。我拼命地追赶,难受极了。”
敬子从床上坐起来,弓子的意识似乎完全被梦吸引过去,回忆叙说,长长的睫毛在发肿的眼皮上更加显眼。
“后来呢?”
“后来……后来带子无影无踪,我孤独地站在茫茫无边的荒野上……”弓子支吾着。
梦的结局是弓子编造出来的。
“一场噩梦。”
梦的结尾惊心动魄,她不敢告诉敬子——母亲京子手持腰带,从黑暗的深渊里惨笑着走出来。
“啊!”弓子吓得挪不动步。
“是你不好,没看住……”京子说。
“我以为只有裙子,不知道还有腰带。”
“没让你看见。”
“……”
“你过来……”京子把俊三的腰带挂在弓子的脖子上。
腰带越勒越紧,弓子感到死亡的恐怖,本能地大喊救命。
“田部大夫,快来呀!”似乎只有昭男才能救她一命。
梦醒以后,这个地方的情节记不清楚。
但是,不是昭男,是清过来把缠在弓子脖子上的带子解开。
弓子吓得失声痛哭,自己的哭声把自己从噩梦中惊醒。
弓子不好把梦见京子、呼救昭男的情节告诉敬子。
“太累了大概会做噩梦。”敬子说,然后起床走到布帘外面。弓子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敬子觉得弓子的噩梦引起令她浑身大汗淋漓的回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定是弓子日夜挂念父亲的缘故。昨晚看《野性的女人》,她就深受刺激。只要心里有牵挂的事,随时随地都会触景生情、感伤悲哀。
敬子想,对俊三应该帮一把,但如果从今天起朝子住在这个家里,只要她在,岛木这个名字就不能随意出口。
但是,难道真的像朝子昨晚说的“把那些家伙统统轰走,弓子才能得到幸福”吗?或许果真如此,或许这才是现实的办法。
不行,那样弓子会不得安宁。
总之,看岛木的意思。
要不再让那个巫婆把岛木的生灵呼唤出来,问问他的想法?当时,敬子恐惧害怕,不敢待下去。但既然能与活人的灵魂对话,如果可能的话,何不也和昭男对话……敬子一边想一边用手接洗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