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失火(第6/6页)
弓子想把混乱无序的神经规整出一个头绪,于是熄灭头顶上的日光灯。当四周一片黑暗的时候,钟的秒针走动的声音像鸣响一样刺耳,而自己孤独地缩在广袤无垠的世界的角落里,不免无助而紧张。
有人蹑手蹑脚地从楼梯上来。是哥哥吗?弓子害怕地双手抱在胸前。只有墙上的灯还亮着。
小心翼翼地不弄出声音轻轻上来的好像是敬子。弓子装作已经睡着。敬子把布帘掀开一条缝,站在弓子的枕边,然后伸出手温柔地放在她的额头上。又怕风从肩膀灌进去,给她裹好毛毯,把周边压紧,才轻轻地退出去。
弓子想叫“妈妈”,但忍住了。她沉浸在宽厚慈祥的母爱之中,感到放心。
敬子一走出去,弓子兴冲冲地眨巴两三下眼,睁开那一双大眼睛。她不想睡,竖起耳朵想听敬子干什么。
敬子走进浴室,点燃了煤气。弓子这才想起来,刚才乱哄哄的,川村又回得晚,谁也没有洗澡。敬子又回来,从镶在墙里的西式橱柜中悄悄拿出内衣。
弓子在心里想道:“妈妈,你洗澡行吗?”
敬子在浴室轻手轻脚地脱下和服,然后把冰凉的身子舒服地泡在热水里,让水浸过肩膀。
听不见浴室里的声音了,弓子仍然放心不下。敬子烧还没退,病怏怏地躺着,怎么一场大火就把她的感冒给烧好了?
妈妈,我睡不着。弓子想到浴室去看一看。她想起正月里听美根子说爸爸还活着,便拔脚直奔敬子住的旅馆,当时敬子也正在洗澡。“你不进来暖和一下身子吗?水不错。”现在她还会说这句话吗?洗个澡,身子暖和好睡觉。可是自己追着敬子进浴室,似乎太撒娇了。
敬子病愈后第一次洗澡,一身轻松舒适。夜深人静,一个人泡在热乎乎的澡盆里,有一种从一切琐事烦恼中解放出来的宁静舒坦的感觉。一天工作下来,睡前洗个澡,多少都有这种感觉。今天幸免于难、弓子回家、自己病愈,这几件事都赶在一起,所以心情格外清爽:正如川村说的那样,我真是命大造化大吗?
战争轰炸的时候,一家人都被烧死了,那时自己已经嫁人,才幸免于难。别人说这也是“命”。大概这就是人生吧。
店铺刚刚开张,看来势头不错。明天又得好好干……敬子觉得浑身是劲儿。还要去矢代家谈弓子的事。
她擦了擦雾气蒙蒙的镜面,看着自己没有化妆、完全呈露本色,却精神焕发、朝气蓬勃的脸蛋。
敬子正要从热水里出来,听见弓子叫她:“妈妈、妈妈。”
“啊,弓子,你醒了?”
“妈妈,你的身体洗澡没事吗?”
“没事,妈妈身体好着呢。”敬子打开灯,轻轻坐到弓子床上。
弓子感到晃眼似的看着敬子。她温柔地抚摸弓子的眼皮。“妈妈身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