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嘶(第16/24页)
黑马又警觉起来,这东西,虽然身处困境,但丝毫没有任人宰割之态,仍旧横气十足,随时准备对身边的任何危险之人发起攻击,绝不像猫狗之类的宠物,被困初始便发出哀鸣。
爱马人都说马的身上有一种精神,不卑不亢,不屈不挠,身上带有龙性。很多民族把马视作图腾,自古就有“龙马精神”一说,现在看来,果真是不负盛名呀,黑马今天的状态大概就是这种精神的点滴体现吧!
麻醉针是肌肉注射,一般情况下兽医会选择把针扎在马的脖子上,大概是因为脖颈上血管密布,离心脏近,效果会相对快一些吧。兽医左手轻拍马的脖子,待马的躁动情绪稍微平复一些后,将手中的酒精棉在它的脖子上擦了几下,右手持针慢慢靠近,在离皮肤也就一寸左右的距离时,猛地用力向下扎去,锋利的针头无声地穿过厚厚的马皮,插进了黑马颈部的肌肉里。
顿时,黑马火了,一直僵持的局面被打破,黑马死死守住的底线终于被触碰,这一针就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一颗重磅炸弹。黑马暴跳如雷,在铁架内向前猛撞,把本就不甚牢固的架子冲得摇摇欲坠,同时后蹄向后狠踢,踹得立柱铁管当当作响。
黑马这样一折腾,身体虽然不能有大的动作,但人拿针的手肯定配合不好它那不规律的运动,扎进肌肉里的针头必然滑出肉皮。因此兽医赶忙松开右手,任凭针头扎在黑马肉中,带药的针管斜挂在马的脖子上,连忙冲我们喊:“大伙儿都往后点儿,让它安静安静!”
听了这话,刚刚围拢过来的我们又都退到了铁架的三四米之外。黑马见众人退远,渐渐也就停止了疯狂的挣扎,站在原地呼呼地喘着粗气。又等了一会儿,兽医轻轻挪动双脚,慢慢地向它靠近,准备捏住挂在马脖子上的针筒,把麻药推进马的体内。但这马根本就不容任何人碰到它的身体,兽医手还没挨到针管,它又开始了疯狂地挣扎。在剧烈的冲撞下,针管坠着针头,滑出了肉皮,被甩到了地上。兽医叹了口气,捡起针管,回到了我们身边说:“这家伙,太厉害了!”说完这话,他点上一支烟,直勾勾地看着架子里的黑马不言语了。
这番较量,可以说是让黑马占了上风。它的这通儿发飙,把大伙儿都镇住了,谁也说不出话来了。我远远地围着黑马转了一圈儿,经过这通儿折腾,它原先的伤口又崩裂了,伤口中渗出的血水顺着马腿淌了下来,不但旧伤没治,还又添了新伤。黑马刚才后腿猛烈的几踢都踹在了铁柱子上,坚硬的立柱把马两条后腿的皮肉蹭翻,几片黑色的毛皮耷拉着挂在马的小腿上,衬着旁边的伤口,黑红耀眼,鲜血淋漓。
我无助地看着兽医,又心疼又生气。旁边的众人也没心思开玩笑了,看着兽医问道:“这怎么办呀?这伤也得治呀!”兽医抽着烟,心里好像一直在盘算着什么。这时听到大家的问话,把烟屁股一扔,冲着众人说:“没别的办法了,用吹筒吧!”他这话一出口,我们这心里还算有点儿底了。
吹筒,在场的人还都了解一点儿,这是一个宽两厘米左右、长不到两米的金属管。把麻药注入一个特殊的针管里,装入吹筒内,用力一吹,针管能像子弹一样激射而出,扎在动物身上。而这特殊的针管上有一根皮筋,拉开后挂在注射器的推柱上。针管射出扎在动物肌肉上以后,靠皮筋的收缩力,带动注射器尾部的推柱,将药水注入动物体内。整个注射过程不用人来操作,只需站在外围鼓气将吹筒内的针管吹出就行,射程能达到十多米,是麻醉凶猛动物或跑动灵巧不易捕捉的野生动物时用的。
以前我马场中养着几只梅花鹿,春天取鹿茸时,曾用过此筒。操作方便简单,一吹即可,只是装药、调整注射器机关时稍有费时,不似打针那样直截了当。现在想来,对付这个“神经病”,那可能是当时最好的麻醉方法了。
想到了这个方法,大家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气氛缓和了许多,人们又恢复了说笑,一边抽烟聊天,一边注视着兽医摆弄注射器,不时地问这问那。而在这整个过程中,黑马的精神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它的注意力一直在两三米以外的人群中。身体虽然停止了冲撞,但大眼睛一直白眼球多黑眼球少地注视着身体侧后方的我们,两只耳朵像雷达一样转来转去。毕竟,人还没有远去,身体还被困在铁架中,这对它来说就是危险还没有解除。
在众人的期盼和注目下,一切准备就绪了。装好麻药的针管尾部有一小撮红毛线,就像箭后边的羽毛、飞镖后边的红绸子一样,在飞行中能够起到导流空气的作用,让针管始终保持头前尾后,不至于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