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翔(第6/16页)
“可话说回来,这驯动物,饿,可是个技术活儿,讲究的是一个劲儿。饿不到位它不听话,饿过劲儿了就饿死了。糟践东西不说,照样输手艺,让人笑话。一定要恰到好处,有时差这一顿饭就能饿死,这劲儿太难掌握了。都管玩儿这个的叫把式,怎么讲呀?不是打把式卖艺那把式,是把着手里这把食!把食!玩儿这东西不靠别的,把这食研究好了,那就没问题了!”
话说得有道理,而且七哥给“把式”这个词做了独特的解释。不管是从字面理解还是从字义考虑,这肯定是老一辈玩儿家代代相传,通过实践总结出来的门道。而且这些说法通俗、准确、深入浅出,让人不得不服。
聊天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法,七哥说了,不困就聊,谁困了也别撑着,就在床上歪会儿。就这样边吃边喝边聊,鹰在大家的手中轮转,你托会儿,我架会儿,不知不觉聊到了夜里四点。突然架着鹰正在倒拳儿的胜军焦急地喊了起来:“哎!七哥!它怎么了?”
大家赶紧盯住他臂上的黃鹰,只见它缩头耸肩,作呕吐状。大家都不知所措了,生怕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七哥。七哥很淡定地说:“没事儿,要出轴。”这个词虽然也是头回听说,但有了前面的铺垫,也就不难理解了,鹰现在要吐出傍晚吃进肚中消化不了的那团麻。只见它端着肩,脖子一缩一缩地晃着,酝酿了一会儿,头一甩,吐出了一个类似橄榄状的东西,出轴以后鹰立刻归于平静。七哥过去捡起轴拿给大家看,这团麻已经在鹰的胃中被反复揉搓缠裹得很紧了,并且外边还包着厚厚的一层油脂。掰开看,里边除了麻就是油,很硬很黏。七哥说:“嗯,够肥呀!看来起码还得三天才能跳拳儿。”
大家对七哥的话似懂非懂,大致意思知道,但什么叫“跳拳儿”却不明了。可谁也没有开口问,反正一起玩儿,往下的步骤很快就会遇到,慢慢听七哥讲吧。
人熬鹰,鹰也熬人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过的,白天轮番出外遛鹰,晚上倒替在家熬鹰。黄鹰每天喂三顿,都是泡得发白的羊肉。傍晚下一个轴,夜里三四点钟出轴。每次七哥必然捡起来细细观察一番,看得出来,随着天数的增加,七哥心中也越来越有底了。大家在一起每天除了驯鹰就是吃吃喝喝,侃山聊天,过得无比快乐。只是睡觉少点儿,但谁都不愿意因为睡觉而耽误听讲。因此几个人每天都瞪着两只红眼睛,依旧嘻嘻哈哈地玩儿着。大伙儿开玩笑说,与其叫人熬鹰,不如叫鹰熬人。
四天过去了,经过这几天的努力,黄鹰有了明显的变化。体重减轻,架在胳膊上比先前轻了许多。用手摸它的前胸,胸骨两侧的肉已经消失,没有了圆滚滚的感觉,只能摸到凸凸的一根骨头竖在胸前。眼眶也陷了下去,最主要的是它看人的眼神中透出了和善,不似当初那般犀利。这证明鹰在与人接触的这几天里,随着体重的减轻,野性在慢慢消磨,它对人的敌意也逐渐减弱了。
这天早晨喂食的时候,七哥让我架着鹰,把手中的绳子(五尺子)放长,而他戴上了另外一只棉套袖背对着我站在了我的身前,抬起戴着套袖的左臂,右手拿肉,将肉搭在套袖上,扭回头看着黄鹰,嘴里“嗨!嗨!”地叫着它。黃鹰早已看到了羊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压低身子,翘起尾巴,头颈前伸去够羊肉。七哥却不让它吃到,看着它的动作随时调整着左臂的距离,黄鹰够了几下见吃不到,便放弃了,恢复了站姿,仿佛把注意力也转到了别处。可七哥拿起肉在它眼前一晃,它马上又翘起尾巴,伸嘴欲够。如此反复三四次,七哥始终不厌其烦地拿羊肉挑逗着它的食欲。
黄鹰终于忍耐不住了,只见它张开双翅轻扇两下,双爪蹬离我的左臂,轻轻地落在七哥的胳膊上,伸嘴叼起羊肉吞了下去。太棒了!要的就是这个过程!七哥说:“看见了没有?这就叫跳拳儿。现在咱俩的距离很近,它只是轻轻一跳。慢慢地距离越来越远,鹰从你这儿飞到我这儿,这就叫‘叫大溜’,到那时熬鹰就基本成功了,咱们现在胜利在望!”
哥儿几个听了很高兴,没想到胜利的曙光来得如此突然。当你做好了一切准备要走一段艰苦的旅程时,往往感觉成功来得比自己想象的要快。七哥也很欣慰,反复地夸奖着这只黄鹰是如何如何聪明,学东西是如何如何快,最后做了一个总结:“这小东西,干起活儿(逮兔子)来肯定是把好手!”
说归说,做归做,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七哥把鹰交给了我们,让我们按照刚才他的方法继续巩固黄鹰跳拳儿,他自己则在旁指点我们的做法。如此重复,开始黃鹰每次还都有一番犹豫的过程,到后来,只要听到“嗨”声,立刻反应,毫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