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3页)
但也够了。
再凭她手中这画卷上留的信息,李霓裳仿佛也看见了后来的大概。
崇正十三年,十四岁的西南世子入京为质,无意遇见了裴家女,就此暗自钟情,或是打听到了她爱绘画,投其所好,有所往来。
到了次年,返回西南的世子对她仍是念念不忘,他想出一个法子,以画圣叶钟离当年留在家族佛塔内的洛神图为饵,引她前来赏画。本以为是一个无望的尝试,不料那年冬天,佳人竟真应邀入蜀。接着,便是画作上提及的崇正十五年。
花朝节后,裴家女儿与世子告别,在离开之前,拗不过世子恳求,留下了这一幅此刻在她手中的画作。
老屋重归寂静。
就在李霓裳亦是情不自禁为之黯然之时,忽然看见天王背影动了一下,向她抬起了手。
她醒神,上去,将那木匣交了过去。
他接过,转身疾步而去,未再回首。
李霓裳默默跟上,快要走出院门之时,忽然,看见天王又停了步,慢慢地转过来身。
李霓裳听见他低声对着自己说道:“小女娃,虎瞳或会听你的话。只要你帮孤,让他认下孤,回到孤的身边,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帮你!”
李霓裳沉默了一下,慢慢摇头:“天王高看了我。我何德何能,怎可能叫他凭空回心转意。”
天王看了她片刻,轻轻哼了声:“你似乎话里有话?想说什么,说便是了!”
李霓裳回头,又望了一眼身后这座寂静的月下空屋,脑海里仿佛浮现出了那年长安野外木槿花道上的女郎的模样。
这一刻,李霓裳对她的感激无以复加。
倘若没有她在生命最后一年里做的那个决定,世上便没有裴世瑜这个人。
而若没有裴世瑜,此生便是到了她李霓裳死的那日,恐怕连何为欢愉滋味,她也是半分也不可能知晓的。
她转回面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天王无论眼界和阅历,都是我这无知之人远不及的。这个道理,天王必定比我更是清楚。”
“裴家世代忧国奉公,胸怀万民。二郎君从小受君侯教诲长大,自然秉承家风。假以时日,待他知晓天王是他同道之人,想要叫他亲近天王,想必不难。”
天王静默了片刻。
“小女娃,你言下之意,裴家人心忧天下,以仁义自居,我宇文纵高攀不起?”
“大乱之世,魑魅横行,非霹雳手段,何以镇世?田亩连年荒芜,军粮枯竭不继,不去些徒会耗费口粮的无用之民,何以维持军马?没有军马,又如何以霸止乱?都像裴家那样龟缩一隅,将中原便拱手让给孙荣之流的鼠辈?上天不仁,万物刍狗。要怪,就怪生在这个世道,各有其命!我告诉你小女娃,若没有我宇文纵在,天下称王者更加比比皆是,还将会死更多的人!”
“至于裴家……”
“罢了!”他的神情里掠过一缕阴影,转了话题。
“你果然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娃,孤何必与你多费唇舌!他是孤的孩儿,这是不可改的事实。待孤夺了天下,假以时日,孤不信他不认孤!”
“江都王打崔昆,孤本无谓,如今却不一样了。崔昆胆敢如此算计他……”
天王淡淡瞥了眼李霓裳。
“小女娃,你也睁大眼,给孤看好了!孤第一个就拿他开刀,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李霓裳顿时又想到了长公主。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裴曾恭敬的话声响起。
“敢问天王,事已妥否?我家少主来接公主了,就等在外面。”
天王闭口,不再说话,迈步走了出去。
李霓裳随他一道出来,转回到前堂时,看见裴世瑜与兄长一道正在这里等着。
君侯端坐在位,他却在堂中走来走去,不时转头望一眼外面,显然心浮气躁,只应是受兄长压制,这才没有追进去。忽然看见她现身了,立刻走了出来,低声问道:“只是拿一幅画而已,怎如此久?你没事吧?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李霓裳忙摇头,说并无多话,只是寻画耗费了些功夫而已。
他似有些疑虑,目光射向停在一旁的天王,皱了皱眉,却也没再问下去了。
天王宛若未见,只等到裴世瑛也出来了,道:“孤也不会白拿你今日这个人情。崔昆与孙荣此前借着婚事加害你裴家。你也不必再装什么善人,欺世盗名……”
说到此处,他又瞥一眼李霓裳。
“青州太远,你不动,情有可原,只孙荣那里,孤不信你全无想法。孤今夜先将话放下。孙荣很快便将兵疲马乏。绛州泽州不是你能想的,孤势在必得。但潞州,你自己去拿好了!”
绛州泽州潞州,皆是如今裴家与孙荣在河东一带犬牙交错的界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