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3/4页)

珑玲四下观察。

儒服,山巅,这里是玉皇顶?

阿拾果然是儒家弟子。

“献之!”

为首的老者须发尽白,已是老态龙钟,唤出这个名字后,这个老者竟突然屈膝,当众在这少年面前跪下。

这一跪,山巅立着的所有儒者随之纷纷跪了下去,少年似乎极为震撼,身影颤动着向前半步。

这半步让珑玲瞳仁蓦然睁大。

他的脸……

“献之,黄泉路上你若觉得孤独,玉皇顶太初宫三百夫子,这些看着你长大的老师,皆愿随你殉葬!若是有怨,有恨,你尽管记着,死后来不及清算,那就来世,老师等着你来报此仇!”

老师……殉葬?

他们是阿拾的老师?为什么要杀他?又为什么要给他殉葬?

珑玲本就困惑的思绪被这几句话搅得更乱。

山巅疾风呼啸,扑不灭炽烈火光。

火光中明灭的那张面庞与珑玲所熟悉的阿拾并不完全相同,反而更像梅池春,只是比他更青涩,更不加掩饰,脸上像有什么东西裂开,涌出不受控的恨意。

“我不要谁来给我殉葬!”

他像一头极度愤怒的野兽。

“我凭什么要死!凭什么你们说我得死我就要死!我有天下第一的老师,有肝胆相照的好友,太初宫三千弟子内我最有人缘,九州同辈才俊中我最有天赋!现在你们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走马观花的游戏,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价值就是去死!你们教养我十八年,为的就是有一天让我心甘情愿的去死,是吗!”

狂乱的夜风将他衣摆吹得烈烈作响,仇恨充盈着他尚且青涩的身躯,如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

然而他的老师,那名老者身旁的隽秀青年,只是平静地注视他,道:

“是。”

“为天下苍生而死,是你的宿命,我等身为师长无力挽救弟子,还要为天下人逼迫你死,殉葬赎罪,是我们的宿命。”

“君子尽道而死,姬献之,这就是你的道。”

珑玲听见他的声音干脆、锐利,是那种已有死志的人才会有的果决平静。

站在光与暗之间的少年不再愤怒,不再紧绷。

夜风里,他宛如彷徨的魂灵,缓慢地后退,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没有路。

不知感应到了什么,那双幽寂无光的瞳仁忽而越过了跪在他眼前的重重人影,落在了朝他奔来的那个身影上。

……好像有些眼熟。

是谁来着?

谁会这样仿佛不顾一切地向他跑来?谁会这样拼命向他伸出手留住他?

没有。

根本没有这个人。

“这一切都是假象,我们在青铜城城外的大阵内!你还记得吗?你必须记得!否则不仅破不了阵,我们都会困死在这里!”

崖底凛冽寒风如刀割过面庞,珑玲用尽全力,才赶在他跌入悬崖之前握住他的手。

然而就在双手交叠之时,一股更大的力量紧紧地反攥住了她,却并不借力起身,而是用力地将珑玲顺势向他怀中拖拽,两个人一同朝深渊倒去。

脚底悬空的一刹,冰冷的发丝在狂乱风流中勾住她的面庞,错愕不已的珑玲看到他唇边浮现出一个平静而疯癫的笑容。

“那太好了。”

“那就请君,随我一同赴死吧。”

失重的魂灵被飓风裹挟,就在珑玲真的生出一种濒死感时,脚下突然变成了实地。

阿拾的身影不见了,黑暗褪去,头顶苍穹一碧如洗,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离开了「商君方升」的灵域,因为珑玲眼前的牌匾赫然写着“高山仰止”。

这里是玉皇顶,儒家太初宫,她并没有带着阿拾破除幻象,反而被他拖进更深层。

“献之师兄!师兄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切磋指点一下啊?后天可就小考了!”

顺着众人目光,珑玲一眼就瞧见了与一群儒家弟子并肩而行的阿拾。

少年乌发微鬈,身姿挺拔,因个子高的缘故,步伐比旁人略慢一些,面上始终噙着三分散漫笑意,他不怎么开口,只是偶尔搭话两句,也不知说了什么,周遭同伴总能立时开了笑脸,他却神态如旧,虽然笑着,却似乎对周遭一切都并不热络,有种随波逐流的冷淡。

不知怎么,幻象中的阿拾看上去竟比平日更像梅池春。

“师妹快看!那个就是梅院的姬师兄,是不是风姿出众,见之难忘?”

站在原地的珑玲被身旁人碰了碰,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

……等等,跟她说话?

珑玲低头,看到了身上月白色的儒家门服。

修为高点的灵修都知道,破除阵法灵域之类的东西通常有两种办法。

一种是自内而外,只要阵内之人脱离阵法控制,找到阵眼可破,第二种就是自外而内,只要灵气够强,就能反过来掌控此阵,通常只有四境灵修才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