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kitty,上来
余醉的噩梦里总有一片海。
漆黑的、一望无际的、窒息又压抑的、连周遭的空气都被浓到呛人的血腥味覆盖。
他弟弟就躺在这样的海上,随着海浪飘来飘去。
那么鲜活生动的孩子变成了一具苍白腐烂的尸体,那双总燃烧着两团火焰的眼睛再也不能睁开。
余醉看到密密麻麻的鱼群围着弟弟啃咬,三五成群的海鸥啄食他的腐肉,弟弟的骨头断了,手脚断了,躯干也变成七零八落又浮肿糜烂的一块又一块。
他跳进海里,怎么捞都不能把弟弟捞进怀里。
“二哥?二哥!”
汪阳在他肩上狠推了一把。
余醉回过神来,望向海面的眼底泅着一层红斑。
“到了。”汪阳把船停在钓鱼艇旁边。
余醉深吸一口气,额头和后背全是冷汗,甚至站起身时还踉跄地晃了一下。
汪洋看出他不太对劲儿,“你是不是发病了?”
余醉摇头,想说没有,但舌根僵直发不出声音。
他愣了下,但没管,径直绕过汪阳跳下船,跨到钓鱼艇上。
船上没人。
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到十米的空间一览无遗,驾驶位和船舱里都是空的,王长亮的蜡像还裹在黑袋子里,备用氧气瓶不见了,陈乐酩的外套挂在方向盘上。
外套上全都是血。
那些鲜红的手印刺激着余醉的眼球,快要把他的心都给割裂。他把外套拿起来,看到方向盘上一圈反光发亮的东西,伸手去摸,摸了一手的血。
鲜红的血和淡黄色的脓液混在一起。
伤口裂了。
化脓了。
三角骨肯定又断了。
余醉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喉咙口就像活生生哽了一把钢刀,他出一口气就割他一刀。
汪阳打着手电急吼吼照向他:“人呢!找到没有!”
余醉没作声,快步跨回大船上,让秦文开船:“原路返回,立刻就走。”
秦文疑惑但照办,再次发动引擎。
汪阳急了,“走什么啊!不在船上肯定就在水里猫着呢,下去逮他!”他说着就扒衣服往下跳。
余醉伸出那只手。
灯光下蔓延进掌纹里的血水更加刺目。
汪阳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败家孩子,跑什么啊……”
“这么深的口子他跳下去泡盐水,疼不死他!”
“他不知道是我们。”余醉说,“他抱着氧气瓶下去的,肯定能潜多深就潜多深,水下那么黑,我们下去他认不出人,以为坏人来抓他,一害怕就会慌不择路地乱跑,这周围全是僧帽水母。”
剧毒的东西,蛰他一口能当场毙命。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把船开走,他确认安全后会自己潜上来。
“哎呦我真是——小狗日的!老子上辈子欠他的!”汪阳又气又心疼,偏偏还没办法,一脚踹在船舷上把船板砸出个深坑,跑到前面和秦文一起开船去了。
“还回码头?”秦文回头问。
“不。”余醉目光沉沉凝望着海面,不知道弟弟正藏在哪个犄角旮旯,“我们是从码头过来的,他胆子小怕和我们撞上,不会再回去了,靠最近的岸。”
最近的岸是望山码头,比迷路海码头小四分之三,也是私人地盘。
余醉在船上给码头主人打电话,让他们关灯关闸,把巡逻保安全都撤掉,一个人都不许站在外面,如果把陈乐酩吓到他还会再跑。
“对,是我弟弟。”
“大约二十分钟后上岸。”
“不要出声,不要留人,我怕吓到他。”
“麻烦帮我去请最近的医生过来,还需要麻醉剂,他手伤得很厉害。”
电话挂断,他们正前方不到百米内原本灯光明亮的望山码头瞬间变暗。
几架远光灯“砰砰砰砰”依次关闭,航标灯、高杆灯、强光巡检灯全关上了,就连那几间亮着灯的窗户都灭了灯,只留远处灯塔上一道闪烁的红光,为迷路的孩子指引方向。
远远地看到十多个人,有水手有保安,跟消防演练似的训练有素地跑出来,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大船终于靠岸,余醉和汪阳下去,让秦文把船开走,不然陈乐酩看到他们的船还是会跑。
一辆黑车从码头后面开过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提着药箱下车冲过来,余醉带他上楼。
正对大海的三楼窗口,视野最佳。
汪阳拉上窗帘,从窗帘缝隙中伸出一支黑黢黢的望远镜,时刻注意海面的动向。
余醉平和冷静地跟医生交代陈乐酩的伤情,医生听完后清点自己带的药片,说保证够用。
“来了来了!”汪阳激动地拍着窗台,“我看到他了!”
余醉赶紧过去,拿过望远镜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