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愿他万年(五十三)(第2/3页)

什么时间线,什么天赋,均衡……祂不懂,祂也不想懂!祂只知道人走了,祂的心很快就会溃烂成巨大的空洞,祂是永生的神,所以祂不会死,只会一直这么活活地疼下去。

“这就是唯一的办法?”银盐微弱地询问。

“这就是唯一的办法。”理拉赛回答。

“那谁去告诉德斯帝诺?”银盐苦涩地笑了起来,“祂会同意这个方案吗?你们看看祂!祂几乎都傻了,痴了,活像个没有神智的幽魂……”

死寂中,厄弥烛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大步踏向祂的兄长。

“厄弥烛!”卡萨霓斯颤声道,“等等我们,我们跟你一起……”

“就留在这儿吧!总归我是被祂撕碎过一次的,”厄弥烛冷静地说,“我无惧一切坦言的后果。”

实际上,德斯帝诺一字不落地听全了众神的讨论,祂是全知的主神,又有什么能逃过祂的耳朵?

祂半跪在阎知秀面前,剧痛太甚,以至于祂的心和身体全然麻痹,变得僵硬。

“你还记得什么吗?”德斯帝诺轻轻解开人的蒙眼布,祂勉强收拢着神光,让凡俗的尘埃笼罩着祂的身形和容颜,“你还能看见我的脸吗?”

人类转转眼珠子,困惑地盯着祂。

声音迟滞地穿过空气形成的胶水,漫游到他的耳朵边上,再以更缓慢的速度送达至大脑。

思维的老旧工厂艰难运转,他在努力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你还记得什么……

记得什么?

世界是白的,空的,在他的眼睛里留不下一丝痕迹,他的思绪就像握不住的水,再怎么用力,记忆还是要从指缝间哗啦啦地泄走。

他的过去分毫不剩,连现在都锚定不住,人的脸孔就像一张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的纸,两圆瞳孔亮汪汪的,是被稀释的墨水,随时都有可能顺着纸面溢流出来。

人茫然地抬起一根食指,指向自己。

“……我?”

我还记得我,我在这里,没有消散。

我记得一种感觉,那似乎很重要,它曾经填满我,又叫我觉得疼痛。

“爱……”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

人类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家伙,突然发现祂好像很眼熟!尽管祂的脸看过就忘,可是那种感觉……就好像祂在自己面前晃悠了千万年,想忘都忘不掉。

“你!”

他无意识地微笑起来,调转手指的方向,对准这个家伙。

不好,这个家伙怎么哭了!

人惊讶地睁大眼睛。

祂为什么哭了?

他已经忘记椎心泣血的哭,痛苦到失去声音,失去理智的哭是什么样子了,但祂哭得多么可怜,多么心碎啊!甚至令他也按着心口,感到了窒痛的悸动。

厄弥烛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祂只能无措地看着恸哭的长兄,如此绝望,如此不堪一击。

“我们,”祂张口结舌,只是无话可说,祂本来也不是最能言善辩的那一个,“你听见了,刚刚理拉赛说,嗯,祂说……”

此刻,德斯帝诺深深地憎恨起了自己——正是祂的缺陷和愚蠢,造成了数万年后的可怕结果,未来的祂遇到这个人,非但无法给他完满的爱,反而令他痛彻心扉,阎知秀拯救祂,改变了这个家庭的灭亡宿命,然而祂却救不了他……空有权柄和神力,却救不了他!

“去吧,”祂嘶哑地说,“你要给他什么祝福?去吧,我不会阻拦你,永远不会。”

厄弥烛默默无言,祂用这一生最轻柔的力度,拉起人类的双手。

“愿你英武无畏,”祂说,“愿你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愿你的勇气如同红热的铁,点亮众星,你……”

祂紧紧地闭住嘴唇,控制住失态的喘息。

人的双手上,鎏刻出血红似火的蛾翅纹路,形如无往不利的刀锋。

“就这样。”祂偏过头,说。

祂放下手,银盐慢慢走过来,祂看着阎知秀的面容,喃喃道:“这不过是短暂的离别,不应当充满泪水。”

说着,祂温柔地握住人类的肩头。

“我愿你是划破黑夜的,奇美的光,”银盐平复呼吸,“没有什么能伤害你,没有什么能阻拦你,带上我的心,你的光即可照亮你的路。”

他的肩头银光灿烂,古傲质朴的花纹蔓延到人的一双手臂。

下一个是奢遮。

“你也有我的心,”祂跪在地上,将头埋在人类的膝上,“不要忘记我,不要遗弃我……你的梦境与灵魂永远不必混浊,不必虚妄。”

半透明的黑色晶纹顺着人的膝盖生长,组成坚不可摧的图样。

卡萨霓斯将手按在人的胸口,无言哽咽地哭泣了很久。

“你撕裂了我的胸膛,又叫我在伤痛中找到深沉的极乐,可这正是爱的真实面貌呀!”祂喘着气道,“但我实在不忍心这么对你,我唯独要你早点回来,这样,你就能与你爱的,爱你的众生早日相聚,再也不见孤苦和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