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9/10页)

慕容白曜缓缓道:“你不该来这里。”

“将军不必替我操心,不是苏连一个人能住这里的。谁回京城不打这儿过呢?”那个人影说道,“长公主请将军放心,她并没打算不管将军。只是若求皇上恩宥,必适得其反,我等会设法救将军出来,请将军稍安勿躁。”

慕容白曜微微一笑,道:“我若逃了,皇上总得疑她,虽不会怎的,总误了她跟皇上的情份。请转告她,不必救我了,我也不会走。”

那人影迟疑片刻,道:“将军知道公主的脾气,恐怕她不会听的……”

“公主念旧情,不管是对武威长公主,还是对我慕容白曜,我心领了便是。”慕容白曜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吧。别撞上苏连了。”

“我自会禀告公主,将军也请多保重。”那人影淡淡地一闪便不见了,慕容白曜眼望前方,却神情恍惚,眼里所见的哪里还是四周的粉白墙壁,看到的都是平城外面鹿苑一望没个边的及膝深的碧草,春天的风吹过来的时候,长草便波浪一般地起伏不止。

一个红衣少女骑了一匹红马,奔得便跟风一般。她两颊晕红,头发被风吹得略乱了些,却更是明艳如海棠。慕容白曜拍马追她,叫道:“公主,你慢些儿,我可追不上你那匹御赐的马!”

红衣少女回头笑道:“慕容大哥,你再不快些儿,我就不等你了!”

“我知道今儿太子回京,但公主,殿下他没这么快,你不用着急哪!”慕容白曜叫道。红衣少女哪里理他,一提马缰,奔得更快了,笑道,“我就要赶在他之前回城,我要站在白楼上面,看着他回来!等到他登基,我还要陪着他一同去西郊,蹋坛绕天!”

一点红影越奔越远,一路上了宫城外的白楼。桑乾河自城外穿过,一路流向远处,在阳光下闪耀如明镜。

《九宫夜谭》是九宫三部曲的第一部 ,事实上,在我看来,它只能算是一个序章,刚从江湖边缘走进宫廷核心,各方势力代表刚刚亮相完毕,男主角裴明淮也才完成他心路历程的跨越(思想升华……)。当然,作为《九宫夜谭》这个故事本身,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天鬼的BOSS已经现身,而九宫会的BOSS事实上已经在《九宫变》给出答案了,还没看出来的真不能怪我。包括关于斛律昭仪“白骨观”离奇而死的谜团,也给了明确的线索,就看读者是不是细心了。

我曾经看到过读者发表过一句评论,说:可不要像《七种武器》那样,搞到最后都没能灭了青龙会。九宫会和天鬼的存在,是与北魏的社会环境息息相关的,是政治性的存在而非江湖帮会,我相信看完整部《九宫夜谭》,读者应该会有一个比较清楚的认知,不能用武侠小说的情形去衡量。九宫会和天鬼自然是虚构的组织,但是支撑它们的历史背景是非常现实的。

从2017年底开始,“现实主义题材”这个词极端频繁地进入了我们视野。2018年初,《光明日报》的一篇《现实主义题材成为主流》对“现实主义”作了一个官方定论(这话说起来都愁,这难道不是常识么?)。现实主义不止是现代题材,现代题材也不等同于现实主义,放到古代背景,重要的就是“尊重史实、认真阅读历史,才能抓取到历史事件背后的人文精神与文化价值”。

实则作为小说,不可能做到完全遵照历史。小说的写法跟做学术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做学术一是一,二是二,没有通融的余地。但小说不一样,哪怕明知道这个地方不能这么写(比如,北魏并没什么“侯爷”“公爷”的说法,“哥哥”这称呼也是不恰当的,但有时候行文也还是从俗了),只能说在能尊重的细节上尽量规范。一个比较愁人的典型例子就是北魏前中期不流通钱币更不要说银两了,大都是以物易物,绢是比较普遍的交换物,但这个要写起来就不好表述,只能在合适的时候提一提表示一下时代感,比如《锁龙魂》里面说买凌羽花了十二匹绢,当时买一头牛要二十四匹绢,镇兵一年的军饷是十二匹绢,买人要多少钱实在于史无载,十二匹应该差不多吧……

其实最重要的是对那个时代的内在精神的反映,应该能够真实传达该时代的意识形态、文化传统,在史料缺乏(或史料真实度欠缺)和逻辑性差的情况下允许改写和虚构,但要尊重历史背景,参考历史事件,以历史人物原型为基础,有一定内在关联性,不能太过胡编乱造。十六国南北朝那一段,真的是史料匮乏,《魏书》又是出了名的笼统,很多事和人于史无载,这能从目前发掘的少量墓志上瞥见端倪。能用的史料都用了,整个九宫系列是架构在这么一个历史背景上的:坞壁林立,北魏朝廷不得不采取宗主督护制进行区域自治,最终是以消亡宗主督护制(坞壁为直接代表),代之三长制达到对地方的实际控制为目标,这个目的达到了才能谈接下来的改革。只不过做为小说,我不能当成论文来写,过度发散,议论过多,所以这些概念是以“九宫会”的兴起和消亡推动情节来表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