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62/71页)
他的手指在纸盒里无意识地拂过,忽然一停,挑出了那张卡片,“这不是我送你的。”
忽地就打了一个冷颤,她将卡片的背面翻转过来,清晰的中国邮政上海杨浦分局邮戳,时间是两年前的那个夏天,她的生日。
有什么倏然分明起来,她几乎是哆嗦着再看了一眼那上面优美流畅的英文:GOODBYE MY GIRL,HAPPY BIRTHDAY TO YOU。原来,原来,她一直误以为是虞晖临上火车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子言怔怔地看了许久,泪水滚落下来,浸湿了落款处那一行钢笔写成的字迹,很快便湿糊成一团不均匀的墨迹。不用看,她也记得,那行英文写的是:I LOVE YOU,EVER,FOREVER。
青春薄去,原来那时的爱情依然在时光里丰润圆满,从未稍离。
埋藏的辛酸与恍悟漫天席卷而来,一颗心在剧烈的动荡里跌宕起伏,走了那么远,兜兜转转,原来该说的,该做的,那个人,早已经做到极致。他说,等她已经等得这么久,等到几乎要绝望;他说,毕业那年就已经给过她答案,在最后分别的那一刻她却还是懵懂地追问他爱不爱她。
这个答案如此明晰——I LOVE YOU,EVER,FOREVER。
林尧,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只是,是不是已经太晚?
“子言,对不起,”虞晖忽然说,“我都知道了,我妈……”
“不用道歉。”子言打断他的话,将Canon与卡片珍惜地放入手袋的夹层,站起身来,“那些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的嘴角含着一缕微笑,“虞晖,无论如何,谢谢你。再见。”希望还会有再见的机会,希望下次再见,你身上会完全卸去沈子言给你带来的阴影,希望你一如初见一般阳光、开朗、快乐地生活着。
那天晚上,在雪白的日光灯下,子言慢慢地摩挲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有些硬的纸片在她的手指底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看了很久,想了很久,终于把贺卡合上收好的时候,她觉得原来人世间的很多事,都是这样阴差阳错。
她取出那对对夹,对着镜子小心地别上去,一刹那,她已经做了决定。
他离开得还不算久,如果还有一丝可能,她都会拼了命去弥补和挽回。
拨那个号码——“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请查询后再拨”。
从手机里辗转翻出上次孟春天留给她的号码——“孟春天,我是沈子言,你有没有林尧的联系方式,我找他有急事……哦,那算了,谢谢。”
政府大院的那栋小楼前——“你是说林书记家吧?年初八就搬到省城去了。林禹?他好像也在省检察院工作吧,还真不太清楚。”
电脑开着,校友录上没有半点他的联系方式,除了那个邮箱。邮件发送过去,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白天黑夜,她找了他这么久,这么久,却一无所获。床前的玩偶布熊,黑亮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望向她,仿佛在问她,气馁吗?放弃吗?
她捏一捏小熊毛茸茸的耳朵,摇一摇头。
她等了他十年,他亦如是。她不会放弃,希望他亦如是——虽然他说过,他会放手,彻底放手。
然而她到底有些害怕、惶恐,季南琛给她寄的考研资料和笔记堆积如山,经常一本习题做了一半便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下来:她其实很怕,怕那个人其实早已放弃,怕那个人从此以后再也不回来,此后永远再也见不着面。
每当这样的时候,她都会一遍遍播放Canon,音乐像一剂极为有效的情绪镇静剂,能将她涣散的精力全都聚拢起来,回归到眼前的书海题山中去。
后来她在网上百度出一段文字——“Canon,复调音乐的一种。同一旋律在各声部先后出现,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逐着另一声部,直到最后的一个小结,它们会融合在一起,缠绵至极。就像人世间至死不渝的爱情,相爱的两人生死相随,永不分离。”
看完最后一个字,她泪如泉涌,无可抑制。
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全身心地投入到复习当中去,用功之狠,效率之高,一如当年的高考。
第二年夏末秋凉的时候,她站在南京火车站的广场上,迎着清晨的阳光,微微眯起了双眼。
“子言!”许馥芯穿一身白色连衣裙,头发已经齐肩,不再留着清汤挂面的娃娃头,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站在几米开外冲她招手;一旁站着的季南琛,身材修长,目光中含了温煦的笑意,有如九月的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