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12/71页)
她想着想着,垂下头去,将不知何时聚在眼角的一滴泪水甩落。
眼前有虞晖的大片影子渐渐低垂下来,子言疑惑地抬头看他。
因为紧张,他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眼睛里盛满了涟漪的波光,然后缓缓低下头来。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没有躲避。身子直直地坐在河沿的台阶上,听着穿过树林的风声,怎样将留恋在枝头的最后一片树叶吹落。
在触到子言嘴唇的那一刻,虞晖的眼睛梦游般闭起,一排睫毛在逆光下的投影清晰而分明。
她知道,这是他的初吻。
最后看一眼天际的月亮,她想要牢牢记住这一晚。
然后救赎般,终于将眼睛闭起。
这个吻有点凉意,泪是怎样大滴大滴地滚落,自己并不知晓。仿佛就在昨日,有谁也曾经用过一个吻,将她的人生整个颠覆,只不过,那个吻滚烫而迷乱。
“对不起。”耳边传来喃喃的声音。
如被蜇了一般,蓦然惊醒。
她浑身颤抖起来,如闻魔咒。
“为、为什么道歉?”这是几年前,她没有来得及问出口的话,如一直鲠在心口的那根刺。
虞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指上沾染了晶莹的水滴,举在月光下,分外透明,他的眼光复杂而不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做?”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子言觉得自己的唇齿在打架,咬得咯咯作响。
“因为,你在流眼泪……”虞晖颓丧地低头。
她不答,只转过头去,却仿佛看见,那一年,她是怎样缓慢而羞怯地从那个人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他的眼神又是怎样一分分黯淡下去,然后说出那句“对不起”。
有种彻悟过后的痛楚袭上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怎样伤害了你,又伤害了我自己。
“虞晖,我没有不喜欢,你对我好,我知道的。”子言低声说。
虞晖慢慢牵起她的手,握紧,“咱们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有清脆的单车铃声在不远处的林荫道响起,像是学生放了晚自习,有说笑声掺杂其中。她侧耳听过去,分明觉得惆怅。
越往前走,越觉得艰难,可是已经无法退却,也不能退却。
南方的冬天其实是湿冷的,风刮起来的时候尤甚。快下班的时候,子言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眼尖的秦若耶便笑着说:“男朋友在下面等?”
即使与秦若耶已经熟悉起来,子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挽着手走出大门,秦若耶冲她努努嘴,“那个?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耍酷啊?”
子言迷惑地看过去,只见段希峰穿一件立领夹克,斜靠在一辆车前,指间的烟正明灭不定。
“沈子言。”他扔下烟头大步走过来,“带你吃火锅去。”
“我有事,改天吧。”子言婉言拒绝,看一眼地上的烟头,眉便皱起来,“你什么时候抽起烟来了?”
段希峰不答,只是乜斜她一眼,“你能有什么事?”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已经传来虞晖的声音,“子言!”
这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带着些许不快,子言只来得及说一句“我同学”,便被他一把拖过去,脚步有些踉跄。她狼狈地对段希峰挤出一点笑,“这是我男朋友,虞晖。”
段希峰看了虞晖一眼,反身便打开车门,重重一甩门,发动车的一刹那,他探头出来,“沈子言,我明天来接你。”
子言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他把车开走,听见身边的秦若耶耸耸肩说了一句:“有个性!”
“这人谁啊?”虞晖面色仍然不豫。
“不跟你说了是我同学嘛。”子言重复了一遍。
“你还有这样的同学?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虞晖的话不知道是有些吃味,还是真生气。
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有点不对付。子言头疼地想,大概自己要费点周折居中调解了。
段希峰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还没下班,电话已经打过来,“下来,带你吃好东西去。”
是间七拐八弯的小巷子里不知名的小店。昏黄的灯光下,服务员端上来一个大脸盆,黑压压装了一大盆热腾腾的汤,被那热气一熏,沈子言总算提起了精神。
吃到嘴里才发现,是酸菜水煮鱼。很地道,很辣,她的眼睛顿时发亮。
米酒用大壶装了满满一壶,子言用碗糊里糊涂喝了一大口,顿时呛得咳嗽起来,“段希峰,这酒不甜。”